待她们转换话题,我们这才按下了电梯上楼。
“古尸丢了就丢了,这群人还不死心呢?”虞觅双臂环抱,倚在冰冷的电梯壁上,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她的不满毫无掩饰地写在脸上。
这直来直去的性子,倒是和银珠如出一辙。
高兴和不高兴几乎都写在了脸上。
“一具古尸给他们带来的价值可不少……”徐叙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冷静。
他掏出手机,搜索出关于那古尸的相关信息。
“你们看,”他将屏幕转向我们,上面赫然展示着那具古尸宣传资料。
我这才知道,他们早就专门替这具古尸建造了一处陈列馆。
设计得古意盎然,美轮美奂。
除了这具古尸,他们后续挖出来稍微完整些的尸骨,都会陈列在里面。
门票费不是很贵,美名其曰让大家来欣赏百年前的古人风采。
门票定价看似亲民,但预约通道开放即被挤爆。
算起来……可能赚不少钱。
“明明应该尊重的让那些深埋地下又重见天日的尸骨得到安息,可他们却特意为这些尸骨建造了一座精致华美的牢笼,把死亡当成奇观来贩卖。”
“当真是贪得无厌!”银珠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
“还好我将那西越公主的尸骨带走了。”
我的注意力却不在此。
方才那两个前台提到了三才观的大师会下山来帮忙寻找古尸的下落。
我困惑的目光投向徐叙,带着询问。
“那老头不是说去追寻妖龙的踪迹了吗?哪有空来管这种闲事?”
徐叙摇了摇头,一脸茫然。
“静观其变吧。”
“就算下山,也查不到我们头上。”
“一周过去,你和银珠在现场残留的气息也已经消失殆尽,无迹可寻。”
说实话,我此刻倒真不怕三才观的人找上门来。
反正这副人皮已经出现了撕裂的迹象,真与他们交手,我可以将余下的恶魂吞噬殆尽,杀上三才观。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脑子里在盘算什么……不到万不得已,捉鬼袋我是不会交给你的。”徐叙一眼看穿了我游离目光中的想法。
“你还敢威胁我?”我唇角缓缓勾起,扯出一个冰冷而意味深长的弧度。
“信不信我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徐叙却没向往常一样故作求饶,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竟掠过一丝近乎悲悯的复杂神色。
“但凭你开心。”他淡淡地说。
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蒲柏之的影子。
我收回视线,没再吭声。
对于蒲柏之,我心里仍旧藏着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他和父亲一样,从未放弃寻找失踪的我,直至耗尽心力,绝望自焚。
我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欠了他一份无法偿还的情。
甚至不知他何时对我心生了爱慕。
但无论是三百年前,还是如今。
让我心生少女悸动的,只有那时马棚里奄奄一息的岑苍栖,以及如今傻不愣登固执又粘人的岑苍栖。
得知三才观可能介入的消息后,虞觅的态度变得异常强硬。
她坚决不肯再让我和银珠踏出大门半步。
寻找我自己散落尸骨的事情同样刻不容缓。
她便带着徐叙日日流连于青城山边的公墓以及荒郊野岭,带回了不少年代久远的人骨散件回来让我辨别是否属于自己。
两人每日回来,都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
虞觅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总是盛满毫不掩饰的心疼,也不舍得我就此消散于世间。
她说,她在人生最灰暗无望的时候遇到了愿意帮她一把的我。
那是她此生从未感受过的善意对待。
面对她如此直白而滚烫的情感,我反而有些无措。
当初帮她,或许更多的是在另一个被命运反复捉弄的灵魂身上,看到了自己支离破碎的影子。
我们同样是被命运抛弃被老天不公对待的人。
那份惺惺相惜的念头,很是深刻。
我如同被禁了足,惴惴不安的看着身上的人皮又出现了一道新的裂口。
在脊骨处贯穿而下。
只有岑苍栖能看见。
因此我强行捂嘴没让他告诉任何人。
毕竟,前几日虞觅替我手臂那处裂口重新缝好的地方,再次裂开,比之前更加狰狞。
她精湛的修补手艺,如今于我也是徒劳。
告诉他们,无非也是在原本就焦灼的心上再添上一份担忧。
我只好终日穿着长袖衣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遮掩着身上的异常。
也不敢再肆意暴露在阳光之下,那肆意洒在身上温暖的阳光,此时若从我人皮的裂缝照入魂体,便是致命的。
出不了门,我也只是躺在沙发上无聊的刷着手机。
如今的世间很是新奇。
不仅有短视频演绎各种故事,还有直播。
一对年轻夫妻的直播便吸引了我的目光。
他们似乎是在玩什么游戏,我仅仅只是将手机随意放在一旁与岑苍栖说说话,手机里便不断传来两人的争吵声。
从他们的言语间,我能感受男人对女人透露出的不满与抱怨。
而女人则是揪着此事不放,悠悠转转的重复着已经过去了好几局游戏前的事情。
她重复的表达着自己的委屈,听起来一副要哭了的样子。
我还真没看过两口子吵架,不禁津津有味的拿起手机,和岑苍栖一起看起了热闹。
直播间还有弹幕讨论。
有意思极了。
“绾绾,我不会凶你,也不会质疑你的任何行为。”岑苍栖当即便表明了立场。
“我当然知道。”我心中了然。
思绪短暂飘远。
从那个蝉鸣聒噪的夏日初识,到如今窗外寒风凛冽的入冬。
岑苍栖确实如一泓温润的静水,从未让我感到一丝一毫的不快,更没有任何争执。
但手机里直播间的两人吵了约莫有半个小时依旧没有停下。
没有想象中的面红耳赤、声嘶力竭,更像是一场冰冷而固执的拉锯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