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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底巢穴中,两种截然不同的“工作”在同步进行。

一方是冰冷高效的虫群扩张。工蜂们深入危险的地幔层,吞噬者原型的轮廓在沸腾的生化熔池中日益清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更多的穿刺者和爆蚊被孵化出来,巢穴的军事力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膨胀。林羽的意识如同最高效的处理器,统筹着这一切,每一个决策都只为最大化虫群的战争潜力。

另一方,则是苏雪充满紧张与急切的情报传递。她蜷缩在终端前,借助林羽提供的、经过高度简化和伪装的数据碎片,小心翼翼地向地表发送着关乎生死的微弱信息。她的讯息如同投入惊涛骇浪中的漂流瓶,内容破碎,没有来源标识:

“…低空攻击机…护盾频率波动…谷值间隔…”

“…‘惩罚者’炮艇…舰腹装甲接缝…”

“…优先打击能量补给单元…”

她不知道这些信息能否被接收到,只能一遍遍地发送,将自己对同胞的全部担忧和渺茫希望,寄托在这些冰冷的数据流中。每一次发送,她都觉得自己与那个曾经属于她的世界多了一丝脆弱的连接,也多了一份沉重的责任。

地表,亚夏共和国,某残存山地指挥部

通讯兵在一片嘈杂的干扰和绝望的报告中,突然捕捉到一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加密信号。信号内容匪夷所思,直接指出了某种克诺斯攻击机的弱点。

“长官!收到不明来源信号!内容…内容是关于敌人装备弱点的!”通讯兵难以置信地报告。

疲惫不堪的指挥官一把抓过译电文,只看了一眼,眉头紧锁:“来源确认了吗?”

“无法确认!信号一闪即逝,加密方式很古老,像是…像是战前民用应急网络的残留协议!”

“陷阱?还是…”指挥官看着外面不断倾泻火力的克诺斯攻击机,咬了咬牙,“通知‘枭龙’小队,下次那玩意再来,就按这个频率试试!反正也没别的办法了!”

不久后,一架“剃刀”攻击机再次俯冲而下。地面残存的防空火力按照往常一样射击,被淡蓝色的护盾轻易挡开。然而,就在护盾光芒流转的某个瞬间,按照特定频率计算的一次集火恰好撞上了护盾能量的周期性低谷!

嗡——!

护盾发出一阵不稳定的闪烁,虽然未被完全击穿,但明显黯淡了一下,甚至有一发炮弹险些擦过机身!

攻击机飞行员吓了一跳,连忙拉高。

“有效!长官!那个信息有效!”士兵们几乎不敢相信。

类似的情景,在全球各零星残存的抵抗点极其偶然地上演着。那些来路不明的、破碎的信息,就像黑暗中的一丝微光,虽然无法改变战局,却实实在在地让一些士兵活了下来,让某些克诺斯的清扫行动遇到了微不足道却确实存在的麻烦。一股“有神秘帮手”的微弱流言,开始在绝望的抵抗者中悄悄传播,带来了一丝极其渺茫的心理慰藉。

地底巢穴

苏雪疲惫地瘫软下来,精神力的透支让她几乎虚脱。她看向林羽,他依旧如同雕像般矗立,没有任何表示。她没有得到感谢,也没有得到鼓励,仿佛她刚才所做的一切,真的只是虫群为了“延长抵抗时间”而进行的一次冷冰冰的资源利用操作。

但就在这时,林羽突然开口,语气依旧平淡:“吞噬者原型,培育完成。第一批成熟体爆蚊,进入待命状态。”

苏雪抬起头,看到那只巨大的吞噬者和躁动的爆蚊群,心中一紧。她知道,测试的时刻到了。

果然,林羽的下一个命令传来:“需要实战检验新单位效能。利用你建立的通讯链路,反向追踪并锁定一个正在遭受克诺斯小型舰艇攻击的、抵抗强度较高的地表节点坐标。”

苏雪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明白了。虫群需要实战,需要数据,而代价很可能是那些她刚刚试图帮助的同胞的生命。她发现自己天真了,她以为的帮助,可能最终会变成精准的死亡导引。

“不……”她猛地摇头,声音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坚决,“你不能这样做!我发送信息是为了救他们,不是让你把他们当成靶子!那些是人!是活生生的人!就像我一样!林羽!求求你……不要……”

她冲到林羽面前,泪水再次涌出,不再是乞求,而是带着一丝绝望的抗争:“你说过效率至上!但利用并毁灭还有价值的抵抗力量,真的是最高效吗?让他们持续吸引火力,不是更能拖延时间吗?而且……而且……”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切地说:“而且如果虫群现在暴露,哪怕只是小规模,会不会立刻引来克诺斯的全力打击?会不会反而破坏了裂魂虫群的隐匿部署?这真的……理性吗?”

林羽冰冷的复眼注视着激动不已的苏雪,眼中数据流高速闪烁,似乎在重新计算着她的每一个字。巢穴内只有孵化池沸腾和苏雪啜泣的声音。

沉默了近一分钟,这在地底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林羽眼中的数据流速度减缓,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似乎少了一丝绝对的冰冷:“你的反对,存在逻辑点。过早暴露有限的对空力量,风险收益比不确定。持续存在的抵抗力量,确实能提供更持久的战略牵制。”

他话锋一转:“但是,新单位必须经过实战测试。数据不可或缺。”

苏雪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只见林羽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投向主巢穴上方的岩壁,仿佛在凝视着远方:“目标变更。不再锁定人类抵抗点。”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调取某种信息。

“根据裂魂虫群‘幽影孢子’被动监测到的微弱信号反馈,克诺斯舰队的一艘‘清道夫’级无人后勤舰,因前次轻微损伤,正脱离主力编队,前往火星与木星之间的小行星带进行例行维护和资源采集。其护航力量薄弱。”

他的复眼重新聚焦,看向苏雪:“这是一个更合适的‘测试场’。远离地球主战场,目标价值较低,不易引起克诺斯主力过度反应,且能获取关于其后勤舰艇结构的一手数据。”(其实林羽当然知道,这样做更冒险,毕竟直接偷袭克诺斯舰队,哪怕只是后勤舰,也很可能有极高的风险,但比起苏雪的伤心,这似乎值得冒险.....这位曾经极度冷酷的虫群主宰,在这不经意之前有了稍许改变……)。

苏雪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他改变了目标?他采纳了她的部分意见?没有选择攻击人类?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震惊、庆幸和一丝微弱希望的情绪涌上心头。她看着林羽那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的侧脸,第一次感觉到,那冰冷的理性外壳之下,或许真的存在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林羽”的涟漪。

“指令确认。”林羽不再看她,意识已经连接上那新孵化的吞噬者和爆蚊群。

“派遣一号吞噬者,携带六只爆蚊,经由预设的星尘迁移通道,前往目标区域。任务:实战测试,摧毁‘清道夫’级后勤舰,收集数据后即刻撤离。”

一条隐秘的、利用星际尘埃和微弱引力弹弓效应形成的生物迁移通道被激活。

看着那巨大的吞噬者无声地滑入通道,带着一群爆蚊消失在地下空腔中,苏雪缓缓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心中百感交集。

她不知道这是林羽理性计算后真正的最优解,还是他真的有那么一丝丝……“心软”了?但无论如何,结果是她所期望的。

地底巢穴中,疯狂的进化之歌依旧,但在绝对的理性旋律中,似乎融入了一个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属于人类情感的切分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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