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广场回来的路上，林风感觉自己像踩在棉花上，飘乎乎的。手里那张黄纸特招券被他攥得发皱，边角都快磨破了，还时不时掏出来摸一把，生怕是做梦。
“林老头，你能不能走快点？”小豆芽拽着他的衣角，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再磨蹭回去，灵米粥都凉透了！”
“来了来了。”林风把特招券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贴身藏好，这才加快了点脚步——当然，对他这百岁老躯来说，“加快”也只是从“蜗牛爬”变成“乌龟挪”。
王铁蛋跟在旁边，脸上的笑就没断过，一会儿提醒林风“特招券别弄丢了”，一会儿念叨“回春宗肯定有好东西，你到了那边可得好好修炼”，活像个送孩子出门赶考的老父亲。
到了家，林风刚坐下，小豆芽就抱着他的腿喊：“我要吃灵肉包子！你答应过的！”
林风一拍脑门，才想起这茬。他哪有钱买灵肉包子？刚才光顾着激动，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那个……今天镇上的包子铺关门早，明天再买？”林风试图蒙混过关。
小豆芽眼睛一瞪，就要哭：“你骗人！我刚才在广场上都看见了，张记包子铺还开着！”
林风没辙，求助似的看向王铁蛋。王铁蛋挠挠头，从怀里掏出两个铜板：“老哥，我这儿还有两个铜板，够买一个素包子，给小豆芽垫垫肚子吧。”
“这怎么行……”林风赶紧推辞，王铁蛋的钱来得不容易，哪能给他花。
“拿着吧，”王铁蛋把铜板塞到他手里，“小豆芽这几天跟着你也没吃啥好的，一个包子算我的。”
林风心里暖暖的，捏着那两个沉甸甸的铜板，起身往外走：“那我去去就回。”
等林风拎着一个热乎乎的素包子回来时，小豆芽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嘴角还挂着口水，估计是哭累了。林风把包子放在灶台上温着，对王铁蛋叹道：“这小祖宗，真是我的克星。”
王铁蛋笑了：“小孩子嘛，嘴馋。对了老哥，三日后就要去分舵集合，你得赶紧收拾收拾行李。”
“收拾行李？”林风愣了一下，他有啥行李可收拾的？身上就一件粗布衣服，怀里一张特招券，最多再加上鬼医婆婆给的那堆杂记。
“总得带点换洗衣物，还有……”王铁蛋想了想，“带点灵米吧？到了那边万一吃不惯宗门的饭呢？”
林风觉得有道理，开始翻箱倒柜——当然，他们家最大的“柜”就是床底下的破木箱。林风从里面翻出一件打了三个补丁的内衣，还有半袋王铁蛋之前分给他的灵米，除此之外，啥都没有。
“这就完了？”王铁蛋看着那点东西，有点不放心，“不再带点啥？比如……你的拐杖？”
林风的拐杖是根捡来的破木棍，早就被他磨得光滑了。他想了想：“带上吧，万一宗门山路不好走呢？”
“还有这个！”小豆芽不知道啥时候醒了，举着一个用红绳串着的小石子跑过来，“这个给你带上，我捡的，说是能辟邪。”
那石子灰扑扑的，看着就是块普通石头，但林风还是接过来，认真地挂在脖子上：“好，带上。”
小豆芽这才满意，跑去灶台上拿包子，小口小口地啃着，含糊不清地说：“我也要带东西……我的灵果干，还有那个会响的拨浪鼓。”
林风看着他那点“家当”——一小袋灵果干，一个破拨浪鼓，还有半块没吃完的灵米饼，忍不住笑了：“行，都带上，装在你那个小布包里。”
接下来的两天，林风过得异常“充实”。
第一天，他在王铁蛋的帮助下，把那半袋灵米炒干了，装在布袋子里，说是能放得久点。小豆芽在旁边帮忙，结果把一锅灵米炒成了黑炭，被林风追着打了三下屁股，哭得惊天动地，最后以一个灵果干收场。
第二天，鬼医婆婆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他要去回春宗，拎着个药箱就来了，说是要给他“临行赠礼”。
“老东西，这是我特制的‘防揍丹’，”鬼医婆婆从药箱里掏出个小瓷瓶，塞给他，“遇到打不过的，就吃一粒，能让你暂时力气变大，就是吃完可能会拉肚子，算是副作用。”
林风：“……” 这到底是防揍还是找揍？
“还有这个，‘迷魂粉’，撒出去能让人暂时看不清东西，对付那些小喽啰好用得很。”鬼医婆婆又掏出个纸包，“对了，这个给你，‘壮骨膏’，你这老骨头经不起折腾，哪疼贴哪，比你那破拐杖管用。”
林风看着怀里一堆瓶瓶罐罐，感觉自己不是去修仙，是去当刺客。
“对了鬼医前辈，”林风想起一事，“你上次说，回春宗有长老修炼出岔气？”
“可不是嘛。”鬼医婆婆坐在椅子上，晃着小短腿，啃着王铁蛋买的糖葫芦，“尤其是那个孙长老，都修到元婴期了，返童成了青年，偏偏练了个什么‘狂狮功’，每天吼得跟杀猪似的，结果把气憋在肺里，天天咳嗽，药石罔效。”
林风心里一动：“那我那个‘养生吐纳法’，说不定真能帮上忙？”
“谁知道呢。”鬼医婆婆耸耸肩，“不过你可以试试，要是治好了，说不定能混个‘客座长老’当当，比当弟子强。”
林风被她逗乐了：“我这资质，能当个普通弟子就不错了。”
“那可不一定。”鬼医婆婆眨眨眼，“我看人准得很，你这老东西，看着窝囊，其实骨子里野得很，回春宗那地方，说不定还真得靠你这种‘歪门邪道’搅和搅和。”
林风没再接话，心里却暗暗记下了。不管能不能帮上忙，多一门手艺总是好的。
第三天一早，天还没亮，林风就被王铁蛋的动静吵醒了。他起来一看，王铁蛋正蹲在灶前煮粥，眼圈红红的，像是没睡好。
“铁蛋老哥，怎么起这么早？”林风问道。
“给你煮点稠的灵米粥，路上垫肚子。”王铁蛋转过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这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只能煮碗粥了。”
林风鼻子一酸，说不出话来。在这逆生界，他无亲无故，王铁蛋却像亲人一样照顾他，这份情，他记下了。
“等我在回春宗站稳脚跟，就回来接你。”林风认真地说，“到时候，咱们哥俩一起修炼，一起返老还童。”
王铁蛋眼睛更红了，使劲点头：“好，我等着。”
小豆芽也被吵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抱着林风的胳膊：“林老头，我们什么时候走？我还想看看回春宗的灵肉包子长啥样呢。”
林风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吃完粥就走。”
吃过粥，王铁蛋帮林风把那个装着全部家当的破包袱背好，又把小豆芽抱到林风怀里——这几天小豆芽赖上了林风，走路都要他抱。
“走吧，我送你们去分舵。”王铁蛋拎起林风的拐杖。
三人慢慢悠悠地往镇外走，一路上，王铁蛋絮絮叨叨地叮嘱着，从“到了宗门要尊敬师长”到“别跟人打架”，再到“灵米不够了就想办法寄信回来，我给你送”，活像个操心的老妈子。
林风耐心地听着，时不时应一声。天边泛起鱼肚白，晨光透过树梢洒下来，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到了镇外的回春宗分舵，已经有不少人在等着了。大多是些看起来六十多岁到八十多岁的“老年人”（实际是修为高的弟子），还有几个跟林风差不多的“老头老太”，估计也是特招或者资质普通的。
分舵是个不算大的院子，门口站着两个穿着回春宗道袍的弟子，正在登记名字。
“林风，到了。”王铁蛋把他放下，“我就送你到这儿吧。”
林风点点头，眼圈有点热：“铁蛋老哥，你回去吧，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王铁蛋抹了把脸，转身慢慢往回走，走几步回头看一眼，直到再也看不见。
林风深吸一口气，抱着小豆芽，拎着破包袱，拄着拐杖，朝着分舵门口走去。
“姓名？”门口的弟子面无表情地问。
“林风。”
弟子在名册上翻了翻，指了指旁边：“进去等着吧，人齐了就出发。”
林风刚要进去，怀里的小豆芽突然喊了一声：“苏清晏！”
林风一愣，顺着小豆芽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分舵院子里的石桌旁，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那天在广场上的苏清晏。她还是那身月白道袍，正低头看着一本医书，阳光洒在她花白的头发上，竟有种奇异的宁静。
听到声音，苏清晏抬起头，目光落在林风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林风赶紧捂住小豆芽的嘴，尴尬地笑了笑：“小孩子不懂事，乱叫的。”
苏清晏没说话，视线扫过他怀里的小豆芽，又落在他那破包袱和拐杖上，眼神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像是在看一个……走错地方的乞丐。
林风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赶紧抱着小豆芽往里走，找了个角落的石凳坐下。
“你瞎叫啥？”林风松开手，低声教训小豆芽，“那是苏前辈，要叫前辈，知道吗？”
小豆芽不服气：“我认识她！上次在广场上，她看你的眼神怪怪的，像我以前养的那只猫看鱼干！”
林风：“……” 这是什么诡异的比喻？
他刚想再说点什么，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嗤笑声：“哟，这不是那个跳‘养生舞’的老东西吗？还真敢来啊？”
林风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九十岁左右的修士正抱着胳膊看着他，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正是那天在广场上想偷小豆芽灵果干的刘三的侄子，叫刘武，据说资质还不错，引动了黄光。
林风懒得理他，转过头继续逗小豆芽。
刘武却不依不饶，走过来，故意撞了一下林风的拐杖：“怎么？到了回春宗的地盘，就不敢说话了？我告诉你，像你这种废物，就算进了宗门，也只能给我们端茶倒水，连灵米都不配吃！”
林风皱了皱眉：“我吃不吃灵米，关你什么事？”
“哟呵？还敢顶嘴？”刘武眼睛一瞪，伸手就要推林风，“我看你是不知道回春宗的规矩……”
他的手还没碰到林风，就被一只手抓住了。
“回春宗的规矩，是不许同门相欺。”
清冷的声音响起，苏清晏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正抓着刘武的手腕，眼神冰冷。
刘武脸色一白，赶紧赔笑：“苏……苏前辈，我跟他开玩笑呢。”
“玩笑？”苏清晏松开手，冷冷地看着他，“回春宗的门规第一条，敬师长，爱同门。你连这点都做不到，还想进宗门？”
刘武吓得赶紧低下头：“弟子知错了。”
“滚去那边罚站，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过来。”苏清晏挥挥手。
刘武不敢反驳，灰溜溜地走到墙角罚站去了，临走前还恶狠狠地瞪了林风一眼。
林风看着这一幕，有点懵。苏清晏这是……在帮他？
“多谢苏前辈。”林风赶紧道谢。
苏清晏没看他，只是淡淡地说：“我不是帮你，是在维护回春宗的规矩。”她说完，目光落在小豆芽身上，“这孩子……你确定要带着他？宗门规定，弟子不得携带家眷。”
“他不是家眷，是我……徒弟。”林风硬着头皮说。
小豆芽立刻挺起小胸脯：“对！我是他师父！他得听我的！”
苏清晏：“……”
她盯着小豆芽看了半天，突然道：“这孩子骨相奇特，灵气亲和力极高，或许……可以破例。”
林风愣住了。这么容易就破例了？
苏清晏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补充了一句：“我只是觉得，带个孩子或许能让你安分点，别再想出什么‘养生吐纳法’之类的幺蛾子。”
林风：“……” 看来他跳广场舞的事，已经被这位天才弟子记在小本本上了。
苏清晏没再多说，转身回石桌旁看书去了。
林风松了口气，抱着小豆芽坐下，心里却七上八下的。他总觉得，这位苏清晏前辈，对他好像有点不一样，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林老头，她是不是喜欢你啊？”小豆芽突然凑到他耳边，小声说。
林风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赶紧捂住他的嘴：“胡说八道什么！再乱说就把你灵果干没收了！”
“搞什么黄昏恋，老太婆喜欢老头子，心太累，也辣眼睛！“林风嘀咕着摇摇头！
小豆芽委屈地闭上嘴，大眼睛却还好奇地盯着苏清晏。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来的人差不多齐了，总共也就十几个。那个登记的弟子清点了人数，对苏清晏行了个礼：“苏师姐，人齐了，可以出发了。”
苏清晏点点头，站起身：“跟我来。”
众人跟着她往外走，走到分舵后面的空地上，只见那里停着一艘……看起来像放大版摇篮的东西？
那“摇篮”足有三丈长，用某种白色的木头制成，上面刻着淡淡的纹路，边缘挂着一圈铃铛，看着倒是挺精致，就是怎么看都不像能飞的灵舟。
“这……这是灵舟？”一个老头忍不住问道。
“这是‘回春舟’，”苏清晏解释道，“此舟飞行平稳，还能散发温和的灵气，有助于弟子在路上调息，是我们回春宗特有的灵舟。”
林风看着那“回春舟”，总觉得像是给婴儿准备的，尤其是挂着的那圈铃铛，晃一晃还“叮铃叮铃”响，跟小豆芽的拨浪鼓似的。
“都上去吧，坐稳了。”苏清晏率先跳上灵舟，在船头坐下。
众人陆续上船，林风抱着小豆芽，小心翼翼地迈上去，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把破包袱紧紧抱在怀里。
等所有人都上来了，苏清晏掐了个法诀，低喝一声：“起！”
只见回春舟下方突然亮起淡绿色的光芒，缓缓升空。铃铛随着船体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倒真有种安神的效果。
林风看着脚下的青风镇越来越小，直到变成一个黑点，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再见了，青风镇。
再见了，铁蛋老哥。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好奇地扒着船边往下看的小豆芽，又看了看船头那个清冷的身影，深吸了一口气。
回春宗，我来了。
不管前面是刀山火海，还是……广场舞大赛，他都得闯一闯。
毕竟，他现在可是有“徒弟”要养的人了。
小豆芽突然指着远处的云彩，兴奋地喊：“林老头！你看那朵云像不像灵肉包子？”
林风：“……” 他现在严重怀疑，带这小祖宗去回春宗，到底是对是错。
船头的苏清晏听到这话，握着书页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清冷的模样。
回春舟载着一群各怀心思的“新生”，在清脆的铃铛声中，朝着远方的群山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