搀扶胡惟庸的小厮张了张嘴,刚想劝他先找个安稳地方再处理伤口,可胡惟庸冷冷的一个眼神递了过去,那眼神里满是不容置喙的威严,小厮顿时吓得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再也不敢多言。
锦衣卫们见状也很是无奈,其中一名锦衣卫统领往前迈了一步,先是从怀里取出自己珍藏的金疮药,又不知从哪里翻找出了一些干净的布条,他按住胡惟庸受伤的肩胛骨,沉声道:
“胡相,
待会儿取刀会很疼,您可得忍住!”
胡惟庸深吸一口气,紧紧咬紧牙关,缓缓闭上了眼睛,脸上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
随即,那名锦衣卫统领猛地发力,将插在他肩胛骨上的长刀硬生生拔了出来,带出一股鲜血溅落在地上。
紧接着,统领动作麻利地,在胡惟庸的伤口处撒上金疮药,又快速用布条缠裹包扎起来。
整个过程中,胡惟庸始终紧咬牙关,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却硬是没吭一声,这份忍耐力,看得旁边的锦衣卫们都眼皮直跳,暗自佩服。
包扎好之后,胡惟庸才缓缓睁开眼,目光投向那些被锦衣卫押着的江南士族死士,眼神里满是轻蔑,仿佛在看一群无关紧要的蝼蚁。
随后,他转头看向空旷的街道,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
“诸位百姓!
现在刺杀本相的贼首已经全部伏诛,你们不用再害怕了!
接下来,我要当着你们的面,对这些被俘的刺客进行审问,还请诸位百姓前来做个见证,也好让大家看清这些人的真面目!”
这话一出,原本紧闭门窗的百姓们,纷纷小心翼翼地打开窗户,露出一条缝偷偷往外看。
见大街上的刺客确实都被制服了,没有了危险,这才渐渐放下心来,随后三三两两地走出房舍,聚集到了大街上。
当然,也有不少人依旧心存害怕,不敢直接出来,却也忍不住通过门缝、窗缝,紧紧观察着街上的动静。
酒楼上,朱元璋、朱标、徐达、李善长一行人,还有马皇后、郭贵妃她们,看到胡惟庸的这番举动,纷纷面露诧异之色。
他们一时之间,都没明白胡惟庸接下来打算做什么,但谁也没有开口发问,只是静静地在那里看着,想要看看他到底要唱哪一出。
当街上的百姓聚拢到数百人之众时,胡惟庸才在锦衣卫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向街边一个商贩的柜台,抬脚站了上去,高高地俯视着周围涌来的密密麻麻的百姓。
他环视了一圈,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这才没有任何犹豫,缓声说道:
“诸位百姓,
今日本相之所以会遭到刺杀,全都是源于佛门与道门的那些人!
而且,江南的各大士族,也早就和这佛道两门暗中勾结在了一起,他们沆瀣一气,就是为了阻止我调查他们的不法行径!”
说着,他又故意装出一副悲苦又痛心的神色,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
“我知道,
诸位百姓可能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说这些,也不知道这里面的阴谋。
但我只是想让你们知道,今日我胡惟庸之所以会亲自体察这应天城的民情,其实是秦王殿下亲自下达的命令!
秦王殿下向来体恤百姓疾苦,见你们平日里赋税繁重、生活艰难,便命我暗中调查,这些士绅贵族以及佛道两门的田产和税赋情况,想要为大家谋一份福祉!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我还没走出这应天城的中心地带,就遭到了他们的疯狂刺杀!
这让本相实在痛心疾首啊!
在天子脚下,在大明的都城之中,佛道两门都敢如此猖獗跋扈,那么放眼全天下,又有多少我大明的百姓,正在遭受他们的欺压和剥削,正在默默受苦受难呢?”
说到这里,胡惟庸故意停顿了一下,动了动身子,留给百姓们一些消化和反应的时间。
果然不出胡惟庸所料,百姓们听完他的话,顿时纷纷哗然起来,脸上满是震惊和愤怒,交头接耳地议论着,街道上瞬间响起一片嗡嗡的声响。
而这时,胡惟庸之前早就安排出去的家丁,也终于起到了作用,其中一人混在人群中,故意抬高声音,冲着胡惟庸喊道:
“胡相!
您快告诉我们,这些佛道两门和士族勾结,到底跟我们这些寻常百姓有何相干?
秦王殿下如此体恤百姓,为什么不干脆将这些佛道两门的人杀绝,把他们霸占的田产分给天下百姓呢?”
这话一出,百姓们顿时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纷纷附和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喊着,瞬间陷入了一片嘈杂之中,所有人的情绪都被调动了起来。
胡惟庸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之色,
随后他双手向前一摊,猛地往下一压,沉声道:
“诸位百姓,大家安静一下!安静一下!”
等周围的嘈杂声渐渐平息,胡惟庸才继续说道:
“刚刚那位百姓问得非常好!
这也正是我这次暗中调查,佛道两门田产的主要原因!
秦王殿下早就有此意,打算将天下佛道两门所有的田产尽数充公,然后再重新分配,分给我大明的穷苦百姓!
从此以后,我大明的田地不允许私下随意买卖,同时,也要对这些佛道两门正式征税!
凭什么我大明的百姓辛辛苦苦种地劳作,一年到头受尽辛苦,还需要按时缴纳繁重的赋税,而这些佛道两门的人,只需要在寺庙道观里烧香念佛、打坐修行,就能够霸占大量田产,却不需要缴纳一分一毫的赋税?
这对于我大明的百姓来说,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秦王殿下心怀天下,早就看穿了他们这种压榨百姓、损公肥私的阴谋,
因此才特意命我彻查天下的佛道两门,为百姓们讨回一个公道!”
话音刚落,百姓们瞬间爆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欢呼声,一个个激动得满脸通红,挥舞着拳头。
这次,根本不用胡惟庸安排的家丁带头,百姓们便自发地在那里高声呐喊起来:
“秦王殿下威武!
秦王殿下万岁!
秦王殿下万万岁!”
欢呼声此起彼伏,响彻了整个应天城主街,久久没有停歇。
看到眼前这万众拥戴的局面,胡惟庸嘴角的笑容再也压都压不住,眼底满是志在必得的得意。
而酒楼上的朱元璋,却被这一幕气得暴跳如雷,他猛地站起身,冲到窗户旁,指着胡惟庸的方向,破口大骂道:
“狗东西!狗东西!
胡惟庸,你这个狗东西!咱要杀了你!
这明明是咱的政令!
这明明是咱标儿之前商议好的政令!
什么时候就成了那个逆子的功劳了?你这个颠倒是非的狗东西!气死咱了!”
然而,朱标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上前一步轻轻扶住朱元璋的胳膊,劝道:
“父皇,您先消消气。
不管这政令是儿臣的主意也好,还是二弟的主意也罢,只要能顺利实行下去,让百姓们受益,让大明变得越来越好,些许名声上的得失,其实也无所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