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辽与李进这两位深谙草原地理的将领引领下,凌云一行八骑,如同游走于阴影之中的猎豹,精准地规避着匈奴人的主要游牧路径与巡逻骑兵的视线。
他们昼伏夜出,凭借星辰与凌云带来的简易指南针辨别方向,马蹄包裹着厚布,悄无声息地向着于夫罗部的腹地不断渗透。
此时的南匈奴,早已不复当年统一北疆的雄风。名义上的最高领袖单于羌渠驻跸美稷,但其权柄并非铁板一块,实际由单于家族与呼衍、须卜、兰、丘林等几大显贵部落共同把持,内部倾轧不断,各自为政。
于夫罗身为羌渠长子、左贤王,其部众是南匈奴中实力最为雄厚的一支,盘踞在朔方郡以北至阴山山脉的广袤草场,兵强马壮,去岁狼山之战便是其主导。
他正野心勃勃地扩张势力,为将来可能的单于宝座之争未雨绸缪,麾下除了本部精锐,还笼络了不少中小部落以为羽翼。
凌云等人此番锁定的目标,正是这样一个依附于于夫罗的中型部落。他们悄无声息地潜行至一处能够俯瞰整个营地的背风丘陵之后,借着枯黄草甸的掩护,凝神观察。
下方蜿蜒的河谷地带,如同星罗棋布般散落着近百顶灰白色的穹庐,人声、牛羊的哞叫混杂在一起,估算约有千余人口,能上马弯弓的青壮男子大约在两百到三百之间。
此刻正值黄昏,夕阳的余晖将草原染成一片金红,缕缕炊烟从帐篷间袅袅升起,牧民们正呼喝着驱赶饱食的畜群归圈,妇女们在帐外忙碌着晚餐,孩童们追逐嬉戏,俨然一幅宁静而充满生机的游牧画卷。
营地中央,那几顶规模更大、以彩色毛毯装饰的华丽帐篷格外醒目,周围巡逻守卫的身影也明显多于他处,无疑是部落首领与贵族的核心居所。
“主公,观其规模与悬挂的狼尾旗,应是依附于夫罗的须卜氏的一个分支。”张辽压低声音,眼神如鹰隼般锐利,冷静地分析道,“营地布局依地势而建,较为松散,警戒哨卡的位置固定,缺乏变化,利于我军突袭。”
李进补充道,手指隐晦地指向东侧:“他们的马群大多集中在东面河谷水草丰美之处,若能先行惊扰马群,使其炸营,其骑兵便难以在短时间内有效集结反击。”
凌云面无表情地听着,目光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冰冷地扫过那片看似安宁祥和的营地。
他的脑海中,却清晰地浮现出去岁狼山之战后,巡视边境时看到的惨状——被胡骑焚毁的汉人村落,倒在血泊中无人收殓的百姓,被掳走时绝望哭喊的妇孺……以及,某支朔方斥候小队因一时恻隐,放过胡人妇孺,反被其连夜告密,引来大队匈奴骑兵围剿,最终差点全军覆没的惨痛教训。
在这片弱肉强食的土地上,对敌人的丝毫仁慈,便是对自己袍泽与百姓的极端残忍。
“记住我们此行的目的,”凌云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犹豫的冷酷决绝,“削弱其战争潜力,在其心中种下恐惧的种子。
目标明确:斩杀青壮,焚毁帐篷与过冬草料,驱散或宰杀牲畜。行动务必迅猛如雷,下手务必狠辣无情,绝不留任何可能反噬的后患。过去的教训,血的代价,不容我们再犯!”
典韦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如同饿狼般的凶戾光芒,粗壮的手指紧紧攥住了冰冷的戟杆,指节发白:“明白!主公放心,这回定叫这些胡狗知道厉害,杀他个断子绝孙!”
张辽和李进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凝重与决然,将内心深处最后一丝因这宁静画面可能产生的不忍,彻底碾碎、埋葬。战争,从来就不是请客吃饭,而是你死我活的生存法则。
时间在寂静的等待中缓缓流逝,草原的夜幕如同巨大的墨色绒布,彻底笼罩了大地,唯有璀璨的星河横亘天际,寒风掠过枯草,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恰好掩盖了潜行者们细微的动静。
下方的营地里,篝火渐次熄灭,人声归于沉寂,大部分牧民裹着皮袍进入了梦乡,只有寥寥无几的巡逻守卫,抱着武器,在寒冷的夜风中蜷缩着身子,无精打采地移动着。
子时刚过,正是人一天中最为困顿、警惕性最低的时刻。
“行动!”凌云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般在八人耳边炸响。
八道融入夜色的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丘陵后骤然窜出!他们行动迅捷如电,借助地形阴影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接近外围哨位。
寒光乍现,几声微不可闻的闷响过后,那几个打着瞌睡的哨兵便已软倒在地,咽喉处渗出暗红的血液。
紧接着,无需更多指令,四人如同四支淬毒的弩箭,带着致命的杀意,分头射向预定的屠宰场!
典韦如同从九幽之下爬出的魔神,竟弃马不用,双足猛踏地面,发出沉闷如擂鼓的巨响,庞大的身躯带着一股恶风,直扑营地中央那几顶最华丽的帐篷!
守卫在那里的贵族亲兵刚从睡梦中被异响惊醒,睡眼惺忪,尚未看清来袭者模样,便被那对如同门板般的巨大铁戟连人带帐篷粗暴地撕裂、挑飞!
典韦低吼着闯入最大的那顶帐篷,里面立刻传来部落首领惊恐的、变调的尖叫,以及短暂的、激烈的兵器碰撞声,随即,一切声响戛然而止,只剩下浓稠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如同实质般从帐内弥漫开来。
他毫不停留,如同陷入狂暴的凶兽,在营地的核心区域左冲右突,双戟舞动成一片死亡的金属风暴,所过之处,帐篷如同纸糊般被撕碎、坍塌,试图反抗的武士被拦腰斩断,惊慌失措四处逃窜的妇孺亦被无情卷入这风暴之中,化为血肉模糊的残骸。
他的任务明确而残酷——确保斩首成功,彻底摧毁这个部落的指挥中枢,不留任何活口。
张辽则展现出其冷静如冰、精准似机械的一面。他策动战马,如同幽灵般在营地外围的阴影中游弋,手中那张强弓被拉至满月,弓弦震动之声微不可闻,毒箭却已离弦而去!
那些试图吹响预警牛角号、或者匆忙奔向马匹想要组织抵抗的匈奴青壮,往往刚刚露出身形,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呼喊,便被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泛着幽蓝光泽的箭矢精准地贯穿咽喉或心口,一声不吭地栽倒在地,抽搐两下便没了声息。
他如同一个效率极高的清道夫,面无表情地清除着任何可能发出警报或形成有效抵抗的节点,确保混乱的持续与蔓延。
李进肩负着制造最大规模混乱的重任。他单骑如龙,迅猛突入东侧河谷的马群聚集地,长戟如毒蛇出洞,瞬间将几名看守马群的牧民刺于马下。
随即,他点燃了早已浸透火油、捆绑在箭矢上的布团,张弓射向堆砌如山的过冬草料垛,以及几顶紧邻的、以干燥毛毡覆盖的帐篷!
火舌贪婪地舔舐着遇物即燃的燃料,夜风一吹,火势轰然暴涨,迅速蔓延开来!受惊的马匹被灼热的火焰与浓烟刺激,发出凄厉的嘶鸣,挣脱了缰绳,如同决堤的洪流般疯狂地四处冲撞,践踏帐篷,掀翻篝火余烬,将恐慌与无序带到了营地的每一个角落。
李进则纵马在这片火光与混乱中来回冲杀,手中长戟化作一道道索命的寒光,精准地收割着那些试图安抚惊马、组织救火、或者仅仅是茫然无措的青壮男子的性命。
凌云坐镇中枢,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时刻关注着整个战局的细微变化,同时他本人也亲临战阵,策马在混乱的营地中穿梭。
他手中的长枪如同拥有生命,每一次刺出都简洁、高效、致命,专门寻找那些衣着相对精良、看似头目或者在试图呼喝聚拢人手的人作为目标。
他的眼神冰冷,心中毫无波澜,无论是手持弯刀咆哮冲来的匈奴武士,还是那些可能会记住他们特征、日后带来麻烦的任何人,都在他无情肃清的名单之上。
这是一场不对等的、精心策划的屠杀,一场旨在从根源上削弱敌人的毁灭性打击。
冲天的烈焰贪婪地吞噬着帐篷和草料,将半边天空映照得一片血红,也清晰地照亮了这片已然化为人间炼狱的营地。
帐篷在烈火中扭曲、坍塌,发出噼啪的哀鸣;牛羊牲畜在火海中惊恐地哀嚎、奔逃;更多的是人的声音——垂死的惨嚎、绝望的哭喊、撕心裂肺的求饶,混合着兵刃砍入骨肉的令人牙酸的闷响、以及战马受惊的嘶鸣,共同交织成一曲残酷至极、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交响乐。
凌云、典韦、张辽、李进,这四人如同四尊闯入羊群的杀戮之神,将最极致的暴力与死亡,毫不留情地倾泻在这个毫无防备的部落身上。
他们用胡虏的鲜血与哀嚎,践行着出发前的誓言,用实际行动向整个于夫罗部,宣告着来自朔方的冷酷报复与铁血震慑。
当营地之中再也看不到任何成建制的抵抗,大部分穹庐都已化作熊熊燃烧的火炬,青壮男子死伤殆尽,只剩下零星的幸存者在火光与浓烟中如同无头苍蝇般哭嚎、奔跑时,凌云发出了简洁的撤退信号。
八骑迅速摆脱零星的纠缠,在预定地点汇聚。人人甲胄染血,征袍浸透,周身散发着浓烈未散的杀气,连胯下的战马都似乎被这血腥气息刺激得躁动不安。
他们最后回望了一眼那片被他们亲手点燃、在夜色中熊熊燃烧、如同巨大篝火般的毁灭之地,没有任何犹豫,猛地调转马头,如同来时一样,迅捷而无声地再次投入无边的黑暗之中,转眼消失不见。
身后,只留下冲天而起的火光,映照着漆黑的天幕,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令人作呕的焦糊与血腥混合的气息,以及一个被彻底摧毁、再也无法为于夫罗提供哪怕一个战士、一匹战马、一顶帐篷的部落废墟。
潜龙之怒,已化为最直接、最血腥的毁灭行动,在这北疆深邃的寒夜之中,狠狠地从于夫罗部身上,撕下了一块血淋淋、颤抖不止的血肉!而这,仅仅只是这场复仇风暴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