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处隐藏着秘密的矿坑,凤清音四人快马加鞭,终于在第三日黄昏时分,抵达了此行的官方目的地——黑沙堡。
黑沙堡矗立在一片相对平坦的戈壁上,城墙由就地取材的黑色岩石垒砌而成,历经风沙侵蚀,显得斑驳而坚固。堡内建筑低矮紧凑,街道上往来之人多是身着皮甲、面带风霜的军士和少数风尘仆仆的商旅,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汗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这里的气氛,比千嶂城更加粗粝、紧绷。
早已接到讯息的堡内守将,一位姓徐的虬髯都尉,亲自在堡门处迎接。对于这位由三皇子亲自指派、手持巡防司客卿令牌的“风音”,他不敢怠慢,但眼神中亦带着边军特有的、对来自后方“上官”的本能审视。
“风客卿,一路辛苦!赵校尉他们已于昨日抵达,正在安顿。”徐都尉声音洪亮,抱拳行礼。
“徐都尉。”凤清音还礼,言简意赅,“带我去见遇袭的幸存者,还有,我要看遇袭地点的详细记录和地图。”
她的直接让徐都尉微微一愣,随即点头:“是!请随末将来。”
在堡内一间充当临时医署的石屋内,凤清音见到了几名伤势轻重不一的幸存护卫。他们身上大多带着利刃和爪痕,伤口处残留着淡淡的阴煞之气,与幽冥殿功法造成的伤势特征吻合。
凤清音仔细询问了遇袭的经过。据幸存者描述,袭击发生在他们从黑水泽返回,途经一处名为“风蚀谷”的险地时。对方人数不多,约十人左右,但个个身手矫健,功法诡异,尤其擅长隐匿和突袭,配合默契,甫一接触便以雷霆手段击杀了队伍中的好手,目标明确地抢夺了那些采集到的药材后,便迅速遁入谷中复杂的地形,消失无踪。
“他们……不像是在狩猎,更像是在执行任务,精准,狠辣。”一名断了一条手臂的队正,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眼中仍带着惊惧。
凤清音默默听着,神识则细致地感知着伤员伤口残留的气息。确实是幽冥殿的阴煞之力,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气息似乎比她在丹霞小会上感知到的,要稍微“纯粹”一些,少了几分驳杂的怨念,多了几分冰冷的死寂。
看过遇袭地点的地图和记录后,凤清音眉头微蹙。风蚀谷的位置,与她发现秘密矿坑的方向,几乎处于黑沙堡的一南一北两个截然不同的方位。幽冥殿同时在这两个相距甚远的地方活动?是为了混淆视听,还是说……北境的幽冥殿余孽,内部也存在不同的目的和派系?
“徐都尉,近期堡内及周边,可还有其他异常?比如,是否有不明身份的修士小队频繁出现或采购特定物资?”凤清音问道。
徐都尉想了想,道:“异常……除了这次袭击,堡内倒是平静。不过,约莫半个月前,确实有一支约五六人的小队来过,自称是来自南境的药材商人,要收购几种只有黑水泽才产的毒草,出的价钱很高。但他们只在堡内停留了一日,补充了些清水干粮,便匆匆进入荒原了,至今未见返回。”
药材商人?凤清音心中一动。遇袭小队丢失的,正是从黑水泽采集的药材。是巧合吗?
“他们可曾采购‘引星石’?”她追问。
徐都尉摇头:“这倒没有。他们只对那几种特定毒草感兴趣。”
线索似乎又指向了黑水泽。但凤清音的直觉告诉她,那处秘密矿坑绝非无关紧要。
当晚,在分配给她的简陋石室内,凤清音屏退左右,独自对着铺在桌上的地图沉思。烛火摇曳,映照着她沉静的侧脸。
矿坑、奇异矿石、古老阵纹;风蚀谷、幽冥殿袭击、特定药材;黑水泽、神秘商人、罕见毒草……这几条线如同散落的珍珠,看似无关,却又隐隐存在着某种联系。
“它们需要的,似乎都是某种……蕴含特殊能量的东西?”凤清音指尖在地图上轻轻划动,“矿石、药材……难道黑水泽深处,也有类似矿坑中那种奇异矿石的东西?或者,那些毒草的生长,也需要特殊的环境?”
她想起《边荒拾遗录》中关于“星殒谷”的描述——“其地磁场紊乱,时有奇异光晕浮现”。无论是能引发能量力场的奇异矿石,还是需要特殊能量环境才能生长的毒草,似乎都与“磁场紊乱”、“能量异常”脱不开干系。
“星陨之地……看来,这北部荒原的异常,多半都与它有关。”凤清音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幽冥殿在寻找与‘星陨之地’相关的东西,那矿坑背后的人,恐怕也是如此。”
那么,袭击巡防司小队,抢夺药材,是为了阻止官方察觉黑水泽的异常,还是说,那些药材本身,就是开启或利用“星陨之地”某些关窍的关键?
思绪纷繁复杂,但核心却逐渐清晰——所有的线索,最终都指向了那片未知的、被称之为“星殒谷”的禁忌之地。
“必须去黑水泽和风蚀谷看看。”凤清音下定决心。矿坑情况不明,不宜贸然再探,但黑水泽和风蚀谷,作为明确的袭击发生地和可疑商人的目标地,她以调查袭击案为由前往,名正言顺。
次日,凤清音将自己的决定告知了徐都尉和赵校尉。她将以巡防司客卿的身份,亲自带队前往风蚀谷和黑水泽进行实地勘察。
徐都尉虽然觉得这位客卿有些过于冒险,但碍于其身份和命令,也只能调拨一队熟悉地形的堡内精锐随行。赵校尉则主动请缨一同前往。
玄甲卫队正自然紧随凤清音左右。
就在队伍准备出发之际,一名守城士兵匆匆来报:“都尉,堡外来了一个商队,说是从‘金沙城’来的,运了些货物,想进堡补给歇息。”
金沙城,位于千嶂城以西,是另一座边境大城。
徐都尉皱了皱眉:“让他们在堡外指定区域扎营,按规矩检查后,放少数人进来交易便是。”如今北境不太平,他不敢大意。
凤清音心中却是一动。金沙城……她记得,之前查阅卷宗时,似乎也有一条来自金沙城的模糊信息,提到有不明身份之人在收购某种荒原特产。
一种莫名的直觉,让她对这支突然出现的商队留了意。她不动声色地对玄甲卫队正低语了几句,队正微微颔首,悄然离去。
半个时辰后,凤清音带着调查队伍,离开了黑沙堡,向着危机四伏的风蚀谷方向行进。
而在他们身后,那支刚刚抵达的“金沙城商队”中,一个看似普通伙计模样的人,远远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芒。
荒原上的风,似乎更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