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黄昭独自在房中静坐,试图摒除杂念,凝神内视。
最近经历的事情有点多,心境起伏,再加之得到了蔡邕的指点,让他感觉隐有突破至下一境界的征兆。
然而,不知是否白日思虑过甚,或是那鬼气、那灵蛊仍有残留影响,他竟迟迟无法完全入定。
好不容易进入物我两忘之境,沉沉睡去,却陷入了一场光怪陆离、燥热难耐的梦境。
梦中,不再是那被操控的被动,而是他自己……回到了那间红烛高烧的喜房。
蔡昭姬身着凤冠霞帔坐在床沿,比幻境中更加鲜活真实。
眉眼含春,波光流转间带着惊人的媚意,唇瓣如熟透的樱桃,鲜润欲滴。
她微微抬眸,望向黄昭,唇角勾起一抹勾魂摄魄的笑意。
没有言语,她主动伸出手,指尖冰凉而柔软,轻轻抚上他的脸颊。
温香软玉入怀,罗裳轻解,肌肤相亲……那些在鬼域幻境中被强行“快进”省略掉的画面,此刻在梦中被无限拉长、放大,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令人发指。
喘息声、呢喃声、心跳声交织在一起,编织成一张令人无法挣脱的欲望之网。
“唔!”
黄昭猛地从梦中惊醒,倏然坐起,心跳不止,浑身大汗。
窗外月华如水,室内一片寂静。
他下意识地伸手往下一摸,触手一片湿凉黏腻。
梦遗了……
黄昭愣住了,脸上涨得通红,随即涌起巨大的错愕和费解。
自从修炼突破至通脉境,内力自行运转,周身精气内敛,早已臻至“精满不思淫,气满不思食,神满不思睡”的境地,别说梦遗,便是寻常做梦也极少再有。
今夜这是怎么了?
那“知音蛊”竟如此邪门?
不仅能让人心痛,还能乱人心魄,引动最原始的欲念?
还是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自己潜意识里,竟对那位只见了两面,病弱娇柔又执拗聪慧的蔡小姐,存了这般龌龊念头?
黄昭坐在榻上,望着窗外清冷的月色,感受着身上的黏腻与心中的躁动,第一次对这个充斥着妖邪与法术的世界,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窘迫和茫然。
他做贼似的蹑手蹑脚溜到院中,打来一桶水,又悄无声息地返回房间。
就着冰冷的井水,将弄脏的裤子搓洗干净,仿佛要洗去的不是污渍,而是那份难以启齿的躁动。
就在他面红耳赤地搓洗那件“罪证”时,睡眼惺忪的小金子好奇的探着脑袋,它盯着自家主人古怪的行为,充满了不解。
小家伙的嗅觉远比人类灵敏,它翕动着粉嫩的鼻尖,仔细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混合着主人气息与某种难以启齿的微妙气味,似乎突然明白了——原来是主人进入发情期了!
它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又略带嫌弃的小表情,然后“嗖”地一下把脑袋缩回了袋子里,只留下一阵细微的窸窣声,似乎连鼠鼠都懒得再看这丢人的一幕。
然而,事情并未结束。
往后的接连两夜,类似的梦境竟变本加厉,如附骨之蛆般纠缠不休。
场景变幻,有时是在落日江畔的临江孤亭;
有时是在月光清辉的竹林深处;
甚至是在那熊熊火场的中央!
环境诡异,而梦中人的缠绵却愈发大胆狂放,每一次都逼真得让他醒来后久久无法回神,心跳失序,气血翻涌。
黄昭被这无休止的春梦折磨得精神萎靡,双眼之下挂上了浓重的黑眼圈,白日里时常走神,气息都显得有些虚浮。
董越见了,围着他又看了一圈,啧啧称奇,语气里带着同道中人的揶揄和一丝自愧不如。
“兄长也真是的,表面上一本正经,说什么要静修养伤,背地里却比愚弟还要放浪形骸!啧啧,瞧瞧这眼圈黑的……到底是寻到了陇西哪家顶尖的楚馆,遇上了何等绝色,竟让兄长如此沉迷,连身子骨都不顾了?也不知会小弟一声,忒不够意思!”
华哥儿亦是皱眉,搭在他腕间脉搏上沉吟片刻,语重心长道:“昭弟,少年人血气方刚,偶尔……嗯,可以理解,但确需节制。若是实在……难以自持,为兄或可为你开一剂滋阴降火、固肾培元的方子调理一二,莫要伤了根本。”
黄昭张了张嘴,面对这兄弟的“关心”和“医嘱”,满腹的冤屈和解释最终都化作了无言以对,只能憋出一句:“……多谢元化兄,我…我自有分寸。”
这下真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是夜,黄昭几乎是带着一种“赴死”的心情躺下的。
果不其然,熟悉的燥热感再度袭来,梦境如期而至。
翻云覆雨,极尽缠绵。
然而,就在那欲念攀升至顶点,即将再次宣泄之际,梦境陡然生变!
身下巧笑倩兮、婉转承欢的蔡昭姬,面容倏地扭曲模糊,周身溢出森森鬼气,眼眸化为一片纯黑!
她猛地推开黄昭,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柄鬼气缭绕的长剑,原本娇柔的声音变得凄厉尖锐:“负心汉!拿命来!”
剑锋带着刺骨的寒意与怨毒,直劈黄昭面门!
黄昭大惊失色,欲望瞬间被恐惧浇灭,下意识地翻身下床,狼狈不堪地向外逃去。
那鬼气森森的“昭姬”手提利剑,紧追不舍。
黄昭慌不择路,跌跌撞撞,猛然看见庭院之中有一口古井,想也不想就欲跳入井中躲避。
就在他攀上井沿,准备一跃而下的瞬间,忽然望见井中倒映的圆月,如银盘一般高悬天际,清辉洒满大地,明亮得有些不真实。
黄昭动作一滞。
“不对……今日才初七,应是上弦月,怎会有如此圆满的月亮?”
他目光如电般扫向院墙的阴影角落。
在那里,似乎有一团比夜色更深的模糊影子,隐约勾勒出一只小兽的轮廓,一双幽绿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神中带着一种熟悉的狡黠,又仿佛看好戏般的意味。
是狼!一只通体幽黑的小狼!若不是睁着幽绿的眼眸,几乎是融入黑暗不可分辨。
是阿依莫的那头灵狼!
这不合时宜的圆月,这躲藏的狡黠灵狼,这诡异的春梦连续剧,以及这熟悉无比的窥视感……月狼幻境!
黄昭彻底醒悟!
这不是什么灵蛊后遗症,也不是他自己心术不正!这是幻术!是那个羌族“小释比”的手段!
巨大的被戏弄感夹杂着连日来的憋屈怒火轰然爆发,他凝聚起全部的精神力量,发出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
“破——妄——!”
眼前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琉璃般寸寸崩裂!
“阿依莫!你给我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