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小妮的哭声细细弱弱,像受了惊吓的小猫。小金子蹲在她的肩头,一下下蹭着她的脸颊,似在安慰。
黄昭心头一软,走上前,揉了揉她柔软的发丝。
“小妮不怕,你看,小金子都在笑话你了,哭鼻子的小花猫。”
小妮抬起泪汪汪的眼睛,看了看肩头灵动的小金子,又望了望黄昭带着笑意的眼睛,抽噎声渐渐止住,小声地问:“昭哥哥……你会……会把那些坏人都赶走吗?”
黄昭的回答没有半分犹豫,“会的,哥哥会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们。”
小妮眨了眨眼,似乎想从黄昭脸上找出些什么:“可是……可是昭哥哥以前明明很……”
黄昭微微挑眉,替她说出了那个可能并不准确的词:“很怯懦,是吗?”
小妮立刻用力摇头:“不是怯懦!昭哥哥很温柔……以前的昭哥哥,特别特别温柔。所以在矿上的时候,那些坏孩子才总是……总是欺负你……”
“温柔……”黄昭微微一怔,没想到在那个饱受欺凌的原主,在小妮纯净的眼中,留下的竟是这样一个印象。
他再次揉了揉小妮的头发,声音温和如初,“因为昭哥哥长大了呀。人长大了,就会变得不一样。小妮以后,也会长大的。”
“嗯!”小妮用力地点了点头,带着孩童的憧憬,“小妮长大了,也要像昭哥哥一样,变得很强很强,保护爹爹和娘亲!”
只是,那豪言壮语之后,她那只小手依旧紧紧攥着母亲衣角,显露出内心深处尚未完全散去的惊惧。
“昭哥儿……”周婶看着这一幕,眼圈又红了,既是心疼女儿,又是感激黄昭。
“婶子,你在屋里陪着小妮,关好门。我去把门口清理一下。”
“昭哥儿,这……这太腌臜了,还是等老周回来再弄吧……”
“无妨。总不能一直让它堵着门,臭着邻里。”
黄昭在院角寻了把旧铁铲走向院门,正要动手清理,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巷子口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是个穿着邋遢棉袄的年轻混混,正探头探脑地朝这边张望,与黄昭目光一接触,扭头便跑开了。
‘果然有人盯梢。’黄昭心中冷笑,却不动声色。
他强忍着恶心,在后巷寻了处偏僻角落挖了个坑,将所有的秽物尽数推入,覆土掩埋。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院中,打了井水反复冲洗双手和铁铲。
周婶端来一碗温水:“昭哥儿,快……快洗洗,喝口水歇歇。”
黄昭接过碗,却没有喝。他看着周婶憔悴的面容,缓声道:“婶子,坐下说话。您放心,有我在,绝不会再让那些人欺上门来。”
“昭哥儿,你是不知道……当初离开陇西时,变卖祖宅本就折了价。来到这雍县,人生地不熟,为了置办这处能安身的院子,又打点你周叔在县衙那份书佐的活计,几乎花光了我们所有的积蓄……”
她的声音哽咽,充满了无助:“如今,全指着你周叔那点微薄的薪水过日子,紧紧巴巴,连给小妮扯块新布做衣裳都舍不得。若是……若是你周叔这差事丢了,这雍县我们又待不下去,我们一家……我们一家可真就没活路了啊!”
黄昭默默听着,心不断下沉。
他早猜到周叔一家东迁不易,却没想到境况竟如此窘迫。
孟县尉那边的麻烦尚未解决,这边又被地痞骚扰,逼得他们几乎走投无路。
“婶子,您别怕。钱财之事,侄儿还有些办法,断不会让您和小妮饿着冻着。周叔的差事,我也会设法周全。至于那些地痞流氓……”
他话音未落,院外陡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肆无忌惮的哄笑声!
“里面的!滚出来!”
“识相的就赶紧搬走,别碍着大爷们的眼!”
“再赖着不走,下次泼的可就不是死老鼠了!”
这几人晃到院门口,与寻常百姓裹紧棉衣的畏寒姿态不同。
虽是隆冬,他们却只穿着单薄的夹袄,还刻意将袖口高高挽起,露出或干瘦或粗壮的手臂,仿佛要靠这身“不怕冻”的派头来彰显悍勇,增加几分唬人的气势。
黄昭冷眼扫过,心中了然。
真正寒暑不侵的武者不是没有,但绝非眼前这些气血虚浮、下盘无根的混混所能及,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的把戏罢了。
以他如今修为,周身气血旺盛,循环自成天地,身上这件厚实棉袍,更多是为了不显突兀,御寒倒是次要。
那为首的瘦高男子双手抱胸,肆无忌惮的目光在黄昭身上逡巡,见他年轻面生,不由咧嘴露出一口黄牙,语带轻蔑:
“小子,哪条道上的?五狼帮在此办事,要不是周家的人,识相的就赶紧滚蛋!”
黄昭眼神一凝,正要迈步上前,一旁的周婶慌忙拽住他的胳膊:
“昭哥儿!别……别过去!他们人多,咱们招惹不起啊!快,跟婶子回屋躲着去!”
黄昭感受到周婶手臂的颤抖,心中一股无名火起,他轻轻拍了拍周婶的手背
“婶子,宽心。交给侄儿,不会有事的。”
黄昭步履从容地走到几个气焰嚣张的混混面前,目光扫过几人,最后落在那头目脸上:
“我就是这家的人,又如何?”
“是?”
头目上下打量黄昭,见他穿着普通棉袍,不像有什么背景,咧嘴一笑:
“是的话,那就好办了!快还钱!没钱就赶紧收拾铺盖滚出去,把这屋子给大爷们腾出来!”
黄昭转头看向院内紧张观望的周婶,扬声道:“婶子,咱家可曾欠他们钱?”
周婶连忙喊道:“没有!昭哥儿,咱们从不曾欠人钱财!更不曾欠这些人的!”
黄昭目光转回头目,带着一丝冷诮:“听到了?周家不曾欠钱。你们口口声声要债,欠的什么钱?何时欠的?可有字据为凭?”
“嘿!小子,还挺横!”
头目似乎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在空中抖了抖,
“看清楚了!白纸黑字,房屋抵押协议!欠钱不还,这房子就归我们‘五狼帮’了!”
黄昭仔细看去。这是一份格式粗糙的抵押协议,写明房主“罗平”以此处房产为抵押,向“五狼帮”借款若干,逾期未还,房产抵债。落款处,借款人签名正是“罗平”,按了红手印,日期是三个月前。
黄昭心中了然,抬头看向那头目:
“笑话!这房主署名罗平,我周家可没有叫罗平的人。我倒要问问,是谁把这房子抵押给你们的?”
头目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那我们五狼帮可不管!罗平是这房子的前主人,我们只认房子不认人!白纸黑字,这房子现在抵给我们了!要么,你现在替那什么罗平把钱还上,连本带利,一个子儿不能少!要么,就立刻、马上,给老子滚出去!”
黄昭明白了,周叔家这是买到了有产权纠纷的房子了,是件麻烦事。
黄昭压住心头火气,再次转头问周婶:“婶子,你们是什么时候买下这房子的?”
周婶急忙答道:“半年前!我们是半年前正经买下的这房子,房契上有官府大印和时间为证,我这就去拿!”
“不必了,婶子。”
黄昭阻止了她,对那头目冷笑道,“听到没有?周家半年前就合法买下了这房产,房契俱全。你这字据上的日期是三个月前,很明显,是那个叫罗平的骗子,拿着早已不属于他的房产凭证,骗了你们五狼帮。你们该去找那个骗子罗平算账,而不是来这里骚扰合法的房主!”
道理清晰,然而,那头目脸上横肉一抖,非但没有半分理亏,反而恼羞成怒,将拳头捏得嘎巴作响:
“小子!伶牙俐齿!爷们儿今天不是来跟你讲道理的!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兄弟们不客气了!给我上,先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