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妡回宫就被郑贵妃的人堵住,带到太液池边,郑贵妃扭头,“你又出宫去了?“
“是。”郭妡欠了欠身。
没出宫,她也不会来堵自己,这不是问了句废话么。
脸上却恭敬。
郑贵妃瞧她这没事人的模样,“啧”一声,欲言又止一番。
终究没忍住,用将郭妡当自己人的语气,皱着眉压着声儿。
“隐蔽些!难不成光彩么,都闹到本宫跟前了!”
郭妡挑眉,没来及讲什么,就听郑贵妃接着道:“这几日就别出宫了,仔细落进周氏手里,那女子是个泼辣彪悍的,真被她抓着了,就是本宫也鞭长莫及。”
“是,多谢娘娘。”郭妡浅笑,不解释也不反驳,态度良好地再次欠身。
郑贵妃两撇秀眉这才舒展开一些,无奈地叹口气。
“本宫与你说句心里话,皇儿待你不同,你们之间来日方长,真不必急在这一时半会儿。当下你只需好好办差,本宫定保你一个好前程。”
“是,听娘娘的。”
郭妡再次谢过,郑贵妃这才摆手。
“本宫不便久留,免得招人怀疑,你也赶紧回去吧。”
郭妡乖顺地行礼告退。
回来的路上就接到了消息,沈楷和赵王妃剑拔弩张地进了宫。
多半是为那支簪子。
傅褚颐说的那炮仗脾气,还真是不假。
应郑贵妃的要求,一连五日,郭妡果然不出宫,谁叫都没用。
不过,这几日前朝可就热闹非凡了。
因江川郡公府的事,宁王府早已一意孤行退了婚。
宁王为次子沈闻迅速定了位书香门第的千金,婚期定在三月后,似生怕又被贵妃和裴家缠上。
但那位姑娘前日出城祭拜亡母,回来的路上差点被乱马踏死。
跟前侍女和府中家丁搭进去两条人命,才将她救下。
就这,也是断了一条胳膊,被马蹄踢破额头毁了容才活下来。
对于此案,嫌疑最大的肯定是江川郡公府,甚至可以指向能在外行走的裴玄止。
那姑娘家人也不是些软柿子,她父亲未入仕,但祖父曾是国子监祭酒,叔父又是翰林院学士,都是顶清贵的官职,在士子中声望颇高,在皇帝跟前也不是籍籍无名。
于是又一纸诉状告裴府泄愤谋杀。
裴玄止刚刚擦干净一点屁股,并用一招祸水东引,扯出大堆京官的贪腐、侵占案来转移视线,结果立马雪上加霜。
不得不感叹一句,屋漏偏逢连夜雨。
而沈斐那边,主持和东蠕汗的谈判也是不顺利。
东蠕人自是不会承认和西蠕有勾结,根本没怎么抵抗就叫人抢走了东西。
大弘这边更不傻,这回直接要他们拿战马来换。
拉锯了几日,东蠕汗不得不同意,最近正就数量争得面红耳赤。
西南,奇番土司终于被镇南军斩于阵前。
关于奇番后续的处理,朝堂上也吵翻了天。
一群人认为奇番百姓还不少,应当再扶持一位听话的土司上位。
另一群人认为奇番土司部的人天生反骨,应该杀绝。
最后还有一堆人主张分裂奇番的土地。
都是互相不服,各自有道理。
至于北境,仍旧和东进的西蠕人打得热火朝天。
只是越往北,天气越冷。
这个时节,镇北军不像南方的镇南军,还能自己产粮,只能依赖朝廷补给。
但今年北境尤其寒冷,雁门关外早开始结冰下雪,粮草供给不易。
却不至于时断时续。
不单是粮草,御寒的物资也一样。
营中将士已对朝廷有微词。
主帅襄阳侯贺兰时朗向朝廷递了七道折子催粮,依旧差着不少。
于是派次子,忠武将军贺兰仕晖回京面圣。
风尘仆仆的一个人,今早城门未开时,就以镇北军鱼符叫开,策马长驱直入。
一点儿都不在乎御前失仪,根本没打算先回府收拾自己,直奔宫门求见皇帝。
半路遇见上朝十分积极的户部右侍郎和两名郎中,连招呼都没打,直接被他一脚踹翻,按在地上狠揍了一顿。
贺兰仕晖神勇无比,一个打三个,且是三人还带着侍从的情况下。
拳拳到肉,直把三人打得鼻青脸肿,哭爹喊娘。
闻声出来瞧热闹的百姓都不敢太过上前。
这会儿,户部诸官、御史台等都在朝堂参奏,要求严惩贺兰仕晖。
哪怕是督促户部进行后勤补给,碰了好几鼻子灰的兵部,也对此举很不赞同。
贺兰仕晖却一身披挂,满脸寒霜,负手昂首站在殿前,一言不发。
只用那双炯炯有神的虎目,一一扫过殿中这些尸位素餐之人。
目光叫人不寒而栗。
仿佛这群人只要出了金銮殿,就都逃不过一顿毒打。
内廷。
对于镇北军的遭遇,高皇后很能感同身受。
虽本朝并没有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却也不好太过肆无忌惮插手朝政。
直接上殿指责满殿君臣,更是戏文里才有的桥段。
所以高皇后只是叹气,“你曾在西南几度解决粮草问题,可有法子帮他一帮?”
郭妡用一种你当我是神仙的目光,看向高皇后。
“朝廷并非一点粮草都调不出来,长期以民间供养军队,一来更滋生怠政的官员。二来如今已入冬,百姓都要靠余粮活下去,西南的余粮赵王消耗了一半,另一半多半支援了郊州,哪里还变得出来。
就算是变得出来,从西南运到雁门关外,这一路折损,十不存一,属于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皇后也明白此举不现实,不禁摇摇头。
“是这个道理,终究得户部上心才是。只是近来,信王因裴家的事也是官司缠身,他要故意怠慢公事,其他人急也无用。”
毕竟是皇帝亲自督促过的,信王倒没有一点都不给。
今日批准开仓拉出去一批物资,明日就因头疼脑热告病在家。
原本那么大一个户部,并非事事都要向主官请命。
但信王管辖下的户部偏就要向他请命。
否则,底下的人别说升迁,就连当前的位子都不一定坐得稳。
他自顾弄权,却导致北境供给时常接续不上。
旁人还不能弹劾他没给。
从前天不冷,不显形,天一冷,就暴露无遗。
这次贺兰仕晖单骑回京,当街暴打户部官员之后。
声势是打出去了,只怕也狠狠得罪了信王。
再想从信王手里顺利要到供给,更是难上加难,毕竟他隔三差五就要病一回。
所以粮草之事,只能寄希望于皇帝。
“妾身倒不这么认为,妾身觉得还是靠陛下好一些。刚经历过一场天命的陛下,想必还在疑神疑鬼,且急于证明自己的阶段,最听不得的,应该就是他不如谁。”
郭妡轻笑着,指了条光明大道。
皇后略微思索,便也笑了,“激将法对如今的陛下,或许确有奇效,只是如何激他?”
郭妡眼眸一转,附在皇后耳边道:“就说他还不如前朝质帝,不如趁早应了天命,禅让给赵王殿下。”
皇后一听就笑弯了眼。
“前朝质帝四岁登基,六岁被权臣所杀,可在位这两年间,对天下兵马的供养却从未间断,虽然这不一定是他一个小孩的功劳,但谁叫他是皇帝呢。
是以,他被杀时,四境之内,勤王之师并起 ,虽然这些人也不一定是真心为他报仇,但到底是一段忠义佳话啊。”
随着贺兰仕晖开的好头,民间纷纷关注此事。
渐渐有风言风语,说当今皇帝还不如个六岁的小孩,那可真就太扎心了。
更别提还要他禅位给天命之子,纯属哪里痛踩哪里。
这一番,皇帝还能有理智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