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盘上,沉甸甸的钱袋、闪耀着华贵光泽的赤金嵌宝镯子、以及梅青失而复得的几件小首饰,在昏暗破败的兰亭苑里,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激起的不只是涟漪,更是宣告权力更迭的惊涛!
它们不仅仅是失而复得的财物,更是宁书冉以雷霆之势回归,悍然撕开宁国公府那层虚伪面纱的第一记响彻云霄的耳光!
月嬷嬷颤抖着双手,如同捧着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地将那对曾属于邀月公主的赤金镯子捧起。浑浊的老泪再也抑制不住,沿着岁月刻下的深刻皱纹蜿蜒而下,滴落在冰凉光滑的镯身上。
镯子触手温润,上面精巧繁复的越国缠枝莲纹在昏黄的光线下流淌着内敛而尊贵的光华,仿佛还残留着公主指尖的温度与那早已消逝的温柔气息。
“公主……都是老奴没用……让您的东西蒙尘了这么多年……幸得……幸得小小姐给您拿回来了……”
她低声呢喃,声音哽咽破碎,饱含着迟来的慰藉与无尽的心酸。
梅青则紧紧攥着自己那几件并不算名贵、却饱含了无数心酸记忆和屈辱的首饰,蜡黄的小脸因激动而泛起异样的红晕。
她看向宁书冉的目光,已从最初的依赖崇敬,升华为一种近乎信仰的炽热!小姐变了!变得如此强大,如此令人敬畏!她们再也不是任人欺凌的可怜虫了!
宁书冉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些“战利品”,眼中并无太多波澜,只有一片深沉的冰寒。
对她而言,这只是收回本就属于自己的微末之物,是漫长清算之路微不足道的起点,远非终点。
她接过月嬷嬷手中的镯子,指尖在那熟悉的纹路上轻轻摩挲了一瞬,随即将其放入一个朴素的木盒中,心念微动,木盒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手中,归于药王空间的书房里——那里,还躺着足以颠覆一切的密信和玉佩。
“嬷嬷,”她开口,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把母亲当年的嫁妆单子找出来。”
“是,小姐!”
月嬷嬷虽然心中疑惑小姐此刻要单子何用,但经历了今日种种,她对小姐的命令已无半分犹疑,立刻应声,转身步履蹒跚却异常坚定地向内室走去。那里,藏着她们最后的念想。
“梅青,把这些银钱仔细清点入库。”
宁书冉指向那袋沉甸甸的银子和一叠沾着血污的银票,“从今往后,兰亭苑的用度,我们自己管。一分一厘,都不再假手他人。”
“是,小姐!”
梅青精神大振,脆声应道,感觉从未如此扬眉吐气,腰杆挺得笔直。她小心翼翼地将银钱拢好,如同守护着兰亭苑未来的希望。
不多时,月嬷嬷捧着一个巴掌大小、边缘已被摩挲得光滑的雕花紫檀木匣子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卷保存尚好却已泛黄的厚厚纸卷——正是邀月公主当年那份轰动京都的、载明十里红妆的嫁妆清单!
宁书冉取出清单,缓缓展开。
密密麻麻的条目,字里行间流淌着昔日的荣光与越国王室的厚爱:稀世珍宝、名家字画、田庄铺面、金银器皿……每一项都价值连城。
她的目光一行行扫过,嘴角渐渐勾起一抹冰冷的轻嘲。
如此庞大的财富,如今在这腐朽的宁国公府里,还能剩下几何?
只怕十不存一!
轻嘲很快化为刺骨的嘲讽。
宁远山,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软饭硬吃的渣滓!
他趴在邀月公主身上吸足了血,享受着公主遗泽带来的权势富贵,却纵容甚至默许柳蓉儿母女将公主唯一的骨血践踏至尘埃!
此等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徒,该杀!
宁书冉拿着那份沉甸甸的嫁妆清单,缓步走到破旧的窗棂边。
窗外,天色彻底暗沉下来,暮色如墨,给荒凉破败的庭院镀上了一层阴郁而沉重的铅灰色。
她的目光幽深,仿佛穿透了重重叠叠的屋宇与沉沉夜色,落在正院东厢那对惶惶不可终日、如同惊弓之鸟的母女身上,也落在书房里那个还在焦头烂额、妄图左右逢源的虚伪父亲身上。
今晚的“功课”,可还没做完。
给柳蓉儿的“回礼”,怎能缺席?
这“报答”她多年“悉心照顾”的“大礼”,定要让她“惊喜”万分,终生难忘!
至于其他人?
不急。
清算,总要一个一个来,才够滋味。
想到药王空间里静静躺着的那几封密信,宁书冉的眼神变得比窗外的夜色更加冰冷刺骨。
欠她的,欠邀月公主的。
血债血偿,分毫不让!
她都要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宁书冉望着外面被薄云遮掩、显得朦胧而晦暗的月色,思绪微转。
“不知墨衍那边进展如何了?”
出宫前,她已遣墨衍先行前往揽月别苑。
一则是让他妥帖安顿那边的事宜,二则是托付了两件要事 —— 一是追查当年邀月公主真正的死因,务必寻出那些被刻意掩埋的蛛丝马迹;二是探寻 “冰魄玄晶” 的下落,哪怕只有一丝线索,也需仔细盘查。
至于宁国公府这方寸之地?
有她一人,足矣!
这盘棋,她已牢牢执子。
小厨房里,梅青和月嬷嬷合作,用所剩无几的食材,勉强做了一顿极其简单的饭食——几块硬邦邦的粗面饼子,一小碟咸菜,一碗飘着几片菜叶的清汤。
兰亭苑的困窘,在这顿饭食上显露无遗。
两人端着碗碟进来,看着桌上简陋至极的食物,脸上都浮现出浓浓的窘迫和不安,手指紧张地扭着衣角,生怕小姐会嫌弃、会不满。
宁书冉神色平静如水,没有半分嫌弃之意。
她拿起一块饼子,就着咸菜,安静地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嬷嬷,”她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小厨房该添置的,尽快安排添置。米粮油盐、肉蛋菜蔬,都要充足。银子就在梅青那里支取。”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这破败的屋宇:“人手不够,你明日直接去找管家要人。记住,人进来之前,务必‘好好过过眼’。“
”吃里扒外、心思不纯的,有一个算一个,怎么来的,就怎么给我打出去!我要兰亭苑尽快恢复应有的体面,明白吗?”
“是!小姐!老奴明白!老奴豁出这把老骨头,也一定把兰亭苑收拾得妥妥当当!”
月嬷嬷激动得声音发颤,用力拍着胸脯保证,浑浊的老眼里重新燃起了光。小姐这是要重整旗鼓,再立门户啊!
梅青也用力点头,蜡黄的小脸因激动和使命感而染上一抹生动的薄红。虽然面前的饭食和平时一样粗糙,但此刻吃在嘴里,却因心中那从未有过的踏实和希望,而显得格外香甜温暖。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
当确认月嬷嬷和梅青已在疲惫与激动交织中沉沉睡去,宁书冉悄无声息地起身,如同一抹融入夜色的幽影,离开了兰亭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