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宁书冉预料的那样,此时的锁龙关外,风雪愈发的迷蒙,铅灰色的天幕压得极低,将悬崖峭壁裹进一片混沌的黑暗里。
十几道黑影就像融在夜色中的鬼魅,正沿着几乎垂直、常人绝无可能攀爬的崖壁,悄无声息地向上渗透 —— 正是萧烈寄予厚望的王牌杀手组织“影煞”。
他们的身手矫健得不像凡人,特制的精钢爪钩勾住崖壁的缝隙,借力腾挪时衣袂翻飞,却连半分风声都没有带出;足尖点在覆雪的岩石上,只留下浅浅一点的痕迹,转瞬便被新雪掩盖。
一行人默契地避开了锁龙关明面上的巡逻路线,目光锁定在关城侧翼一处看似防守薄弱的隐秘角落。那里是守军换防的间隙,也是他们探查多日找到的“突破口”。
为首的影煞头领眼神冷得像崖底的寒冰,脑海中反复回响着萧烈临行前那狰狞的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活捉楚宁和墨衍!”
以往他们执行的任务,接到的多是“取命”的指令,这次却要“留活口”,虽然不解殿下为何要对这两个敌将如此地执着,他们却也只知恪守本分,将命令刻进了骨子里。
队伍稳步的向上,最前方的影煞已距关墙边缘不足丈许,他指尖扣住最后一块岩石,正要借力翻身上去,可就在他的手即将搭上关墙的刹那,脚下那看似坚实的积雪突然“哗啦”一声塌陷下去!
伴随着极轻微的“咔嚓”脆响,一层薄冰应声碎裂,露出了下方被涂抹了特殊油脂的石壁,滑得连指尖都无法着力。
那影煞猝不及防,身体瞬间失去了支撑,喉间只来得及溢出一声闷哼声后,整个人便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直坠下去,迅速地落入崖底的浓黑中,连半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唯有风雪呼啸着填补了他消失后的空白。
“小心!有古怪!”
头领的瞳孔骤缩,赶紧压低声音发出警示,掌心的爪钩握得更紧,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周遭的崖壁,每一步都比先前更加的谨慎。
可当他们尝试变换路线时,才发现这崖壁早已成了步步惊心的陷阱场。
好几处看似隐蔽的最佳潜入点,都被人悄无声息设下了阴狠的机关:有的是悬在崖壁间的冰线,细若发丝,却坚韧得能割断刀剑,线身上还涂了无色无味的麻痹毒素,稍一碰触便会顺着皮肤渗入肌理;
有的是藏在石缝里的淬毒短弩,机括被冰雪巧妙掩盖,只要脚掌踩中触发点,弩箭便会带着破空声直射要害;
甚至有些看似平整的落脚点下,积雪里早就埋满了肉眼难辨的尖锐毒蒺藜,靴底一旦碾过,便会穿透皮革扎进皮肉之中。
这些陷阱并不是为了大规模的杀伤,却刁钻到了极致。
每一处都是针对“影煞”这类高手的攀爬习惯,要么是迟滞他们的速度,要么是逼他们暴露身形,更让人心头发寒的是,对方仿佛能未卜先知,竟把他们所有可能的渗透路线都预判得一清二楚!
这正是宁书冉的手笔。
早在计划雪夜袭营时,她便料到萧烈吃了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十有八九会派精锐杀手来锁龙关搞斩首报复。
她凭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将锁龙关周遭崖壁的地形刻在了脑海里,又结合对高手潜行时人体发力、路线选择的理解,预判出所有可能的隐秘潜入路径,随后让秦风带着人手,把这些来自药王谷的“小礼物” 一一布置妥当。
“影煞”小队在陷阱中挣扎着前行,一路上狼狈不堪,同时又折损了两名同伴,好不容易才心惊胆战地攀上了关墙,跌跌撞撞地落入一处堆放粮草的阴影里。
领头者刚想抬手示意众人喘口气,调整一下状态,却忽然僵住。
只见四周的黑暗中,突然亮起了十数双冰冷的眼睛,刀刃上正反射着令人心惊胆战的寒光,在雪夜里格外的惊悚。
等待他们的,是早已埋伏在此、由秦风亲自带领的军中好手。
这些人个个都手持强弓短刃,箭尖皆对准了“影煞”的要害,连一丝逃跑的空隙都没给他们留下。
“恭候多时了!”
秦风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手中的长剑“唰”地出鞘,剑锋在雪光的映照下泛着一层幽蓝色的光泽。
那是临行前,他特意蘸了宁书冉调配的软筋化功散,只需划破皮肉,便能让人力道尽失。
话音未落,一场短暂却惨烈无比的搏杀在阴影中骤然爆发。
“影煞”杀手固然身手狠辣,可他们方才在攀爬崖壁时已经耗去了大半的体力,又或多或少地沾上了陷阱里的麻痹毒素,指尖发颤、脚步虚浮,心神更是被接二连三的意外搅得紊乱;
反观秦风等人,早已在此以逸待劳,不仅配合默契如臂使指,刀剑上还都淬了毒,每一招都奔着要害而去,招招狠辣、绝不拖泥带水。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厮杀声便彻底消散。
潜入的“影煞”已尽数伏诛,没有一人逃脱。
秦风立刻示意手下行动,尸体被迅速地拖到雪沟里掩埋,滴落的血迹刚沾上地面,就被飘落的大雪层层覆盖,转瞬便没了痕迹,仿佛这处阴影里,从未有过一场生死搏杀。
确认现场清理无误,秦风不敢耽搁,立刻转身穿过风雪,返回督军府向宁书冉复命。
宁书冉听完汇报,只是淡淡颔首,神色平静得仿佛只是顺手清理了几只烦人的苍蝇,没有半分的波澜。
她抬眼望向窗外,雪片落得更急了,天地间一片白茫茫,正是突袭的最佳时机。
“时候差不多了。”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墨衍。
墨衍已穿戴好轻便的玄色劲装,腰间佩剑佩妥,眼底锐利的锋芒,比窗外的风雪更显凛冽。
墨衍会意点头,掌心握紧了剑柄,指节微微泛白,声音里带着整装待发的战意:“走吧。”
锁龙关沉重的城门轴上早已被抹上了油脂,此刻正悄无声息地向内收拢,缓缓地开启了一道仅容数人并行的缝隙,连半分金属摩擦的噪音都未曾传出。
关外的空地上,二百名精锐的死士已经集结完毕。
每一个人的身上都穿着能与风雪相融的白色罩衣,衣襟下摆被束得紧紧的,口中俱都含着一片辛辣的姜片,既能抵御刺骨的严寒,又能避免呼吸时呼出的白雾暴露踪迹。
他们眼神锐利的就像蛰伏在雪原上的饿狼,手中的兵刃虽未出鞘,却已透着随时可噬人的冷意。
队伍中,近半数的人已将宁书冉分发的御寒丹含在舌下,另有几队负责突袭的士兵,贴身藏着短时提气的药剂,只待关键时刻取用。
墨衍立在队伍的最前方,一身玄色劲装勾勒出挺拔的身形,外罩的白色斗篷随风轻扬,脸色虽然带着几分病弱的苍白,却丝毫遮掩不住他周身的凛冽气场。
身姿挺拔如覆雪的青松,目光亮得如寒夜星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周身散出的杀意,竟比身边的风雪更添了几分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