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的光晃在账本上,林晚正低头记数。上午卖了七斤白糖、三瓶酱油、两包洗衣粉,还有十二包跳跳糖。她用铅笔把数字一个个写进格子里,嘴角还挂着点笑。广告画贴出去才一天,人就多了起来,连外村人都推车来看。
她翻到前一页,对比昨天的糖果销量。昨天上午卖了二十一包,今天……只卖了三包。
她皱了下眉,还没想明白,门外传来脚步声。
“晚啊!”张婶挎着篮子路过,顺口说,“李家杂货铺今儿糖卖得可便宜,两毛五一斤,比你便宜三成呢。”
林晚手里的笔停住了。
她抬头看张婶,“你说谁?”
“李翠花家呗。”张婶一指村东头,“早上刚开张就这么价,说是厂里清仓,便宜出货。好些人都去抢了,我亲眼见赵家媳妇拎了两斤走。”
林晚没应声。
张婶又说了几句别的,走了。屋里安静下来,油灯噼啪响了一声。
林晚低头看账本,手指慢慢捏紧了铅笔。她把前后两天的糖果销售数并排写下,一个二十一,一个三。差了快七倍。
她站起身,走到货架前。
玻璃柜里摆着各色糖果:跳跳糖、汽水糖、奶片、果丹皮,整整齐齐。这些都是她从空间拿出来的,成本不高,但定价公道,村里人认这个牌子。尤其是孩子,放学就往这儿跑。
可现在,别人用更低的价,把人全拉走了。
她盯着那几包没动的跳跳糖,脑子里转得飞快。
李家杂货铺平时卖糖都比她贵五分,今天突然降三成?清仓?哪来的厂?他们家就是自己熬点麦芽糖,再从供销社批点散装糖混着卖。
这哪是清仓,这是冲她来的。
她想起半个月前,她在南街摆摊,辣条一炮打响。后来李翠花也跟着卖“辣丝”,味道不对,包装粗糙,没人买。她以为对方知难而退了,没想到现在换了个法子来压她。
低价倾销,把她客户抢走,等她撑不住关门,对方再涨价回笼。
打的是这个主意。
林晚站在柜台后,呼吸沉了下来。她不是没被人挤兑过。重生回来第一天,陆梅抢她口粮,婆婆冷眼相待,她都挺过来了。靠摆摊起家,建仓库,办执照,挂招牌,一步步走到今天,哪一步不是硬拼出来的?
她不怕竞争,怕的是傻乎乎被人算计还不知道还手。
她转身回到桌前,翻开账本最后一页,撕下一张空白纸铺在桌上。拿起铅笔,写下一个字:“策”。
下面画两条线,左边写“对手”,右边写“我们”。
在“对手”下面,她写下:
- 糖价低至两毛五
- 宣称清仓
- 无新品,只仿旧款
- 目标:抢客、压价、拖垮
她顿了顿,继续写“我们”:
- 成本可控(空间供货)
- 品质稳定
- 客户信任(广告画引流成功)
- 有辣条、果冻等独家品
写完,她盯着这两栏看了很久。
价格战,她要真跟下去,也能撑。空间里什么都有,她能零成本补货。可问题是,一旦开始降价,就是恶性循环。今天你两毛五,明天我两毛,后天他一毛五,最后谁都赚不着钱,还把市场搞烂了。
而且,她不止卖糖。
她要做的是便民小卖部,是让村里人愿意走进来,买东西、聊家常、看新货的地方。不是单纯拼谁更便宜。
她得换个打法。
她把铅笔搁下,从抽屉里拿出进货记录本,翻到糖果那一栏。她查了查自己卖糖的定价:跳跳糖三毛二一包,汽水糖三毛,奶片三毛五。都是按供销社批发价加一成定的,留了点余地,但从不乱涨。
人家两毛五卖的是什么?估计是掺了玉米面的劣糖,或者压根不是正规厂出的。这种糖吃多了伤身,尤其对孩子不好。
她要是这时候也降价,等于跟对方站在一条线上,拼谁更不要脸。
不行。
她得抬高自己。
她想起现代超市的玩法。打折不一定要降单价,可以用组合、赠品、积分来吸引人。比如买五送一,表面没降价,实际便宜了两成。顾客觉得划算,她也不亏。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眼睛亮了一下。
但她立刻按住。不能现在做。
上一章刚靠广告画把人气拉起来,现在立刻搞促销,显得她被逼得慌了手脚。得先稳住阵脚,让顾客知道她不是被动接招,而是主动布局。
她得先告诉所有人——她的糖,为什么值这个价。
她提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字:“品质说明”。
然后写:“配料干净,无杂质,儿童可食”。
再写:“假一赔十,支持试吃”。
她想到可以摆个试吃台,每天上午发一小勺糖给进店的孩子。不为卖,就为让人记住味道。她的糖是香的、纯的,别人的糖是涩的、糙的。吃一口就知道差别。
她又写:“推新品”。
辣条已经卖爆了,果冻也有回头客。她可以再上一款新糖,比如夹心巧克力豆,外面脆壳,里面奶油芯,城里孩子都爱吃。农村还没见过。
新品一出,再配上试吃和说明,把“高品质”三个字钉死。
等大家形成认知,她再悄悄推“买五送一”,不动声色地打回去。
她越想越清楚。
油灯烧短了一截,光晕变暗。她没管,继续在纸上列计划。
门口忽然有动静。
她抬头,是二赖子推着板车过来,手里拎着半袋盐。
“嫂子,顺路给你带的,县城百货站老刘托我捎的。”他说完放下就走。
林晚应了一声,看着他背影消失在院外。
她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桌上的纸。
计划还没写完,但她心里已经有了底。
这不是危机,是机会。
别人想用低价把她压死,她偏要借这把火,把自己烧得更旺。
她拿起铅笔,在“对策”两个字下面,重重画了个圈。
然后翻回账本,把今天的销售数字补全。
写完最后一笔,她合上本子,坐回椅子上。
油灯的光映在她脸上,眼神安静,却透着一股狠劲。
外面风刮了一下门框,货架上的玻璃罐轻轻响了一声。
她没动,手搭在账本上,指节微微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