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手还捏着那张湿透的名片,指节发白。警笛声越来越近,她没动,眼睛盯着地上那摊混着木屑的血迹。陆峥靠在墙边,呼吸粗重,右臂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军装袖子被划开一大片,布条挂在胳膊上。
她蹲下去,撕下自己衣角,按在他手背那道深口子边上。“我不包扎,但你得让我压着。”她说,“不然你站都站不稳。”
陆峥喘了口气,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林晚起身,走到被绑住的男人跟前,把相机举起来,一张张翻给他看。门框裂痕、铁锹上的泥印、名片背面写的“事成付两百”。她又转身面向围观的村民,声音不大,但每字都清楚:“这是李记辣条作坊雇的人。我厂子才开几天?他们怕什么?”
张婶挤进来,指着那人:“我就说今早见一辆摩托车往南街去了!车牌我都记了一半!”
人群开始议论。有人说:“这可不是小偷,是冲着生意来的。”也有人嘀咕:“退伍兵家媳妇搞厂子,挣着钱了,眼红的人就来了。”
林晚没再解释,只把照片收好,放回操作台下的暗格里。她回头看了眼陆峥,他靠着墙,脸色发白,可脊背挺得直。
警察到了,拎着记录本走过来。一个年轻点的问:“谁报的案?”
“我。”林晚上前一步,“我们拉了警铃,拍了照,人也抓了一个,证据都在。”
警察看了看地上的铁锹,又看了看被绑的男人,眉头皱着:“邻里纠纷吧?砸个门,不至于闹这么大。”
话音刚落,陆峥抬起了右臂。他慢慢把破烂的军装袖子往上卷,露出整条手臂。旧疤横七竖八,新伤还在流血。他看着警察,声音低但清楚:“我是退伍侦察兵。五个人,持械破门,我只夺了工具,没下重手。”
警察愣了一下。
林晚立刻拿出相册递过去:“这是我们拍的全过程。还有这张名片,是他兜里掉出来的,写着报酬两百。要是你们不立案,我就去县武装部和纪检委告——有人勾结外人破坏农村经济试点项目。”
空气一下子静了。
警察翻了翻照片,脸色变了。他合上本子,对同事说:“带回所里,全面查。”
人被带走时,那个领头的终于开口:“你们等着……李老板不会放过你们……”
林晚冷笑:“我名字叫林晚,电话在供销社能打到。我等他亲自来。”
人群散得差不多了,王秀莲提着扫帚回来,看见陆峥还站着,急了:“你还不进屋?血都流到脚面上了!”
“不能擦。”陆峥说,“得留着。”
王秀莲跺脚:“你傻啊!命比证据重要!”
林晚扶着他往厢房走。路上他脚步有点晃,但她没松手。进了屋,她想给他清理伤口,他却抬手挡了一下。
“别碰。”他说,“上面要看到血。”
林晚停住手,看着他。月光照进来,落在他胸前的旧军功章上,亮了一下。
半夜,她悄悄坐起来,摸出空间里的急救手册。界面闪了一下,跳出一行字:【战地急救手册·已解锁】。她心头一跳,翻开第一页,全是密密麻麻的处理方案。
她轻手轻脚走到厢房门口,门没关严。陆峥躺在床上,军装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枕边。他闭着眼,手背伤口已经凝了些血痂,可边缘还是红的。
她站在门口没进去。
第二天凌晨,天还没亮,林晚就在操作台前打印资料。她用油印机刻了五十份“峥味辣条”试吃装说明,纸张一张张堆在桌上。她拿起最上面那张,看了很久,在右下角画了个小小的麦穗图案。
陆峥走进来时,她正把最后一份装进牛皮纸袋。
“你醒了?”她抬头。
“嗯。”他声音哑,“外面有人吗?”
“没有。都走了。”
他走到操作台前,拿起一份试吃装,看了看。“今天就发?”
“发。”她说,“一家一包,孩子优先。让他们尝尝,什么叫真手艺。”
陆峥点头,把手里的袋子放下。他忽然伸手,摸了摸军装袖口那道裂口。动作很轻,像是在碰什么不能坏的东西。
林晚看着他,没说话。
他抬头:“昨夜……我不是逞强。”
“我知道。”
“在部队,战友替我挡过一次。他倒下时,血流了一路。上级说看不见伤,就不算牺牲。”他顿了顿,“我说,那血得留着。”
林晚鼻子一酸,但没表现出来。她把剩下的袋子推到他面前:“那你现在,也算留住了。”
陆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那些袋子。他拿起一包,捏了捏厚度,说:“包装得再紧点,不然路上容易破。”
“好。”她说,“下次改。”
他点点头,转身要走。
“陆峥。”她叫住他。
他停下。
“明天我去信用社取点钱,买批新瓶子。厂子不能停。”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沉,但有光。“我不在家,你也别一个人守夜。”
“知道。”
他走了几步,又停住。“要是再有人来……别硬扛。喊我就行。”
林晚笑了下:“你也别总想着一个人顶。”
他没回答,只是把手插进裤兜,走出去。
太阳刚冒头,院子里影子短得贴着脚。林晚把第一批试吃装搬到三轮车上,一包包码整齐。她检查了绳子是不是捆牢,又摸了摸口袋里的名片。
风从厂门口吹进来,掀了一页打印纸。
纸片飞到半空,打着旋儿,落在车轮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