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里，璀璨的水晶灯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如同繁星坠落凡间。这光芒顺着宋雨桐的裙摆流淌而下，仿佛是被人用鲜血蘸染后，在洁白的墙壁上肆意涂抹开来一般，鲜艳夺目，令人瞩目。
宋雨桐特意站在这个角度，精心设计了自己的出场方式。她希望所有刚踏入宴会厅的宾客们，第一眼就能看到她耳尖闪烁的钻石，然后视线会顺着她修长的锁骨缓缓下移，最终停留在鱼尾裙收腰处那精美的褶皱里。
这是她与造型师反复调整了三个版本后才确定下来的“惊艳动线”，每一个细节都经过了深思熟虑。此刻，她听到左侧传来一阵贵妇们的窃窃私语：“宋家二小姐这裙子，怕不是高定吧？”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闯入了宋雨桐的世界。林川端着托盘，脚步有些匆忙地从备餐间走了出来。他的手在桌沿上轻轻蹭了一下，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原来，就在刚才，林川在备餐间瞥见了阿强手机里的一条消息——“六点五十，红裙，主门入场”。他立刻明白了，宋雨桐不仅在服装上精心打扮，就连登场的时间都精确计算过，显然是要抢在苏晚晴致辞之前，成为全场的焦点。
林川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故意将托盘往肩后一扛，服务生制服的领扣松了两颗，看起来就像一根没有拧紧的螺丝，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宋雨桐面前。
“哟，宋小姐，今晚穿得像个番茄啊！要不要拍张照发朋友圈呢？”林川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调侃和讽刺，与周围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他注意到她眼尾的假睫毛粘得太靠外，笑起来时会戳到下眼睑——这是急着出门的破绽，说明她今早五点就开始准备，怕错过任何一个能吸引他注意的细节。
宋雨桐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仅仅半秒钟的时间，她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僵硬。她原本满心期待着林川会以一种震惊的方式盯着她看，被她的美丽和强大气场所震撼，以至于无法说出一句话来。然而，现实却与她的想象完全相反，林川竟然直接针对她最为在意的“完美登场”进行了毫不留情的批评。
宋雨桐紧紧握着手中的香槟杯，她的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开始发白，甚至连指甲盖都被压出了明显的月牙印。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甜美，就像含着一颗永远化不开的太妃糖一样，但那甜腻的尾音却透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恼怒：“你怎么会在这里呢？我们之前不是说好的吗，你不会来打扰我的。”
然而，尽管她的语气听起来还算温和，可她眼底的阴翳却像被点燃的火焰一样，迅速地蔓延开来。就在上周，她在酒吧里用割腕这种极端的方式逼迫林川答应只陪她参加这场宴会。而现在，林川却穿着苏氏的服务生制服出现在这里，这无疑是在狠狠地打她的脸，让她感到无比的难堪和愤怒。
“我是来送酒的，顺便看看有没有客户需要代驾。”林川面带微笑，语气谦逊地说道。他轻轻地将托盘里的香槟往前递了递，杯壁上的水珠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当他的手微微倾斜时，杯壁上的水珠顺着他虎口的曲线缓缓滑落，仿佛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一般。那水珠最终悄无声息地钻进了他的袖口，带来一丝凉意，让他不禁缩了缩手指。
就在这时，林川注意到宋雨桐的喉结微微动了一下。他立刻意识到，这是宋雨桐要发作的前兆。于是，他迅速地补充道：“您这裙子拖地，等会儿散场我可以推荐个代驾——专门给晚礼服清裙摆的，比我专业多了。”
宋雨桐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看着林川，然后缓缓地伸出手，准备接过酒杯。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酒杯的一刹那，她突然改变了方向，故意用指尖轻轻地蹭了一下林川的手背。
这一小小的动作，对于宋雨桐来说，却是再熟悉不过的小把戏了。早在高中时期，她就经常这样戏弄林川。那时，林川总是坐在教室的后排，埋头画着漫画。而宋雨桐则会时不时地走到他身边，娇嗔地说一句：“笔借我。”然后，在拿笔的瞬间，她的指尖会不经意地擦过林川的指节，看着他的耳尖逐渐泛起一抹羞涩的红晕。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面对宋雨桐的这一动作，林川竟然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他的目光只是淡淡地扫过宋雨桐裙侧的暗纹。那是宋家的家徽，绣得比往年更加显眼，显然是宋家想要借着苏氏的宴会，向商圈宣告他们宋家已经有了与苏氏平起平坐的实力。
“林川，只要你今晚站在我这边，我可以帮你进宋家。”她突然压低声音，温热的吐息扫过他耳垂。
刚才在后台，她听见苏晚晴的秘书说“林川是临时调过来的服务生”，这说明苏晚晴根本没把他当回事，不过是个可以随意差遣的小人物。
只要她许个“宋家女婿”的名头，他肯定会跪下来求她。
林川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那笑声仿佛要冲破屋顶一般，回荡在整个房间里。他的肩膀因为笑得太过用力而不停地颤抖着，连托盘里的香槟都被晃得洒出了几滴。
宋雨桐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她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林川。她无法相信眼前这个笑得如此放肆的人，竟然是她曾经熟悉的那个林川。
以前的林川，笑起来总是那么温柔，他会轻轻地挠着自己的后颈，然后温柔地说一句“别闹”，那双眼睛会弯成可爱的小月牙，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要微笑。
然而现在，林川的笑却像一块被打磨过的玻璃，虽然看起来明亮耀眼，但却锋利无比，仿佛能够轻易地割伤人。
“谢谢，我对豪门可没什么兴趣。”林川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容，他指了指自己制服口袋，那里露出半包泡面的角，“昨晚我代驾送一个程序员回家，他非要塞给我两包藤椒味的泡面，还说这比什么豪门晚宴都要管饱呢。”
林川特意把“豪门晚宴”四个字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像是被他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带着一种让人不舒服的黏糊感，就好像他正在嚼一块怎么也嚼不烂的口香糖。
宋雨桐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起来，她觉得自己的头都快要炸开了。她的目光越过林川，落在了不远处的周梦琪身上。只见周梦琪正踮着脚，拼命地往这边张望，她那马尾辫上的蝴蝶结都因为她的动作而歪到了一边。
宋雨桐心里暗暗骂道：“这绿茶，早上我特意让助理把苏明轩的座位卡放在她旁边，就是想让她能和苏明轩多接触一下，结果她倒好，现在只顾着看林川！”
更让她气的是，宴会厅里的小提琴声突然转了调，是苏晚晴最爱的《月光》，说明她要上台了。
“我先进去了。”宋雨桐面无表情地说道，仿佛这句话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道别。她轻轻地将手中的空酒杯放在托盘上，酒杯与银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她内心深处最后的一丝倔强。
她缓缓地提起裙摆，红色的丝绒如同鲜血一般在地毯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仿佛是她留下的最后一丝痕迹。每走一步，那红色的丝绒都像是在诉说着她的不甘和痛苦。
走了两步后，宋雨桐突然停下脚步，缓缓地转过头来，她的眼尾那颗泪痣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动着，仿佛是一滴即将滴落的泪珠。她的目光直直地落在林川身上，那眼神中充满了怨恨和决绝，“林川，你会后悔的。”她的声音平静而又冷漠，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
林川静静地站在原地，望着宋雨桐渐行渐远的背影，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后颈的碎发上。那原本应该自然垂落的碎发，此刻却被发胶粘成了一绺，这显然是她为了配合那条需要大波浪的裙子而特意戴上的假发片。
林川的手不自觉地伸进了口袋，摸到了手机。手机里存储着阿强刚才偷录的音，还有周梦琪在主桌发现微型摄像头时的怒骂声。这些证据，足以让宋雨桐身败名裂。
就在宋雨桐准备踏入大厅的那一刻，林川忽然轻声说道：“你知道吗……”他的声音很轻，却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宋雨桐的脚步猛地停在了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头顶的水晶灯微微晃动了一下，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如同一团化不开的墨，笼罩在她的身上，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阴森和诡异。
当林川说出那句话时，宋雨桐的瞳孔瞬间收缩，原本精心维持的优雅表情出现裂痕。
她顺着林川的目光低头，看到自己的细高跟正压在地毯边缘——深灰色的羊毛毯接缝处微微卷起，像张等待猎物的嘴。“你...你故意吓我？”她声音发颤，尾音却还在强撑着甜腻，可指尖已经掐进了掌心，那里还留着刚才握酒杯时的月牙印。
林川弯腰，作势要帮她调整鞋跟，指腹却悄悄抵在细金属鞋柱上。
他能感觉到宋雨桐的视线像两根细针戳在头顶——这病娇最恨被人看轻，所以才会在高中时用自残留住他的注意力。
但现在，他的指节微微发力，金属在掌心发出细不可闻的“咔”声。“宋小姐，我这人最实诚了。”他直起身子，指尖还沾着鞋跟上的银粉，“上次代驾送个模特，她也穿这种鞋，结果在红毯上摔了个四脚朝天，裙子都翻到脖子上——”
“够了！”宋雨桐猛地后退一步，裙裾扫过林川的裤脚。
她能听见宴会厅里的小提琴声已经停了，苏晚晴的致辞要开始了。
不能再和林川纠缠，她提起裙裾，踩着细高跟往台阶上走。
可刚迈上第三级，左脚突然一沉——鞋跟卡进了地毯接缝的缝隙里，金属柱因被掰歪而失去平衡，整个人踉跄着往前栽去。
“小心！”旁边的服务员阿强眼疾手快扶住她，却被宋雨桐反手甩了个耳光。
水晶灯在头顶晃成一片碎钻，她能看见左侧贵妇们的嘴型——“宋家二小姐这是怎么了？”“刚才还说高定裙子呢，现在倒像踩了香蕉皮。”右边几个年轻公子哥捂着嘴笑，其中一个正是苏晚晴的表弟，上次在酒会上被她当众嘲讽过“开破车也配来赴宴”。
宋雨桐的耳尖红得要滴血。
她稳住身形，勉强扯出个笑：“谢谢，刚才...刚才鞋跟卡了。”可话音刚落，右脚的鞋跟又发出“吱呀”一声——林川刚才掰的是左脚，她却因为慌乱换了重心，现在右脚的鞋柱也开始松动。
她不敢再动，只能任由阿强半扶半架着往主桌走，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上。
林川缩在角落的香槟塔后面，掏出手机对着自己咧嘴笑。
镜头里，宋雨桐的背影正僵得像尊蜡像，后颈的碎发因为刚才的挣扎翘了起来。“今天的冷笑话是——”他对着麦克风压低声音，“病娇也会摔倒，因为她的鞋跟比她的占有欲还脆弱。”语音刚发进苏晚晴的微信，手机就震了震，弹出条消息：“干得漂亮，香槟塔第三层左边有提拉米苏，给你留的。”
他抬头看向主桌，苏晚晴正站在聚光灯下，金丝眼镜反着光，看不出表情。
但她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那是他们约好的暗号，代表“计划顺利”。
林川刚要摸块蛋糕，余光突然瞥见一抹白影。
周梦琪端着红酒杯从备餐间出来，马尾辫上的蝴蝶结不知何时扶正了，发梢还沾着点奶油，显然是刚从甜点区过来。
她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可脚步却精准地朝着苏晚晴的方向挪，每一步都像踩在琴键上，轻得几乎听不见声音。
林川的笑容慢慢收了。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微型摄像头——早上周梦琪在主桌“不小心”碰倒的咖啡杯里，可不止有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