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捏着手机的指节微微发白,大排档的霓虹灯在他瞳孔里晃成一片模糊的光斑。
宋雨桐的短信还亮在屏幕上,“川川,我父亲要对你动手了,来宋家,我有东西给你”——最后那个撒娇的尾音像根细针,扎得他后槽牙发酸。
他望着远处黄总监消失的路灯影子,又瞥了眼正在擦桌子的老张——老张擦到第三张桌子时,袖口闪过一道银光,那是他今早塞给老张的防狼警报器。
“小赵。”电话接通的瞬间,林川的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棉絮,“查宋家今晚的行程,尤其是宋母是否出席闭幕宴。”他扯过桌上的纸巾擦手,油渍在纸巾上洇出个歪歪扭扭的月亮,“半小时内给我。”
苏晚晴站在他身侧,风衣下摆被穿堂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黑色真丝裙的裙边。
她没说话,只是将双手揣进风衣口袋林川转过头去,目光恰好与她低垂的视线交汇。她的眼睛被镜片遮掩着,但那长长的睫毛却像两把小刷子一样,轻轻刷过他的心尖,让他不禁有些心跳加速。
“晚晴姐。”林川赶紧把手机塞进裤袋里,然后故意用拇指蹭了蹭她风衣上的山茶花暗纹,仿佛这样就能稍稍缓解一下内心的紧张。
“等会我去趟老王那里,你先回公司?”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似乎带着一丝不舍。
苏晚晴的喉结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就在这时,她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然后又抬起头,目光与林川交汇,那眼神中似乎包裹着一层化不开的雾气。
“晓雯老师到了,说要见我。”她的声音很轻,却在这喧嚣的夜晚中显得格外清晰。
林川的嘴角忽然扬起一抹微笑,他伸出手,温柔地替她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碎发,轻声说道:“那正好,替我问老师好。”他的指尖在她耳后多停留了半秒钟,仿佛想要感受一下她发丝的柔软。
“记得留夜宵,要加辣。”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期待,然后看着她转身离去,那背影渐渐消失在巷口。
大排档的门帘被夜风吹得噼啪作响,林川站在原地,望着苏晚晴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然而,他却始终没有点燃它,只是让那股淡淡的尼古丁苦味在舌尖慢慢散开,仿佛这样就能品味到她留下的一丝气息。后多停留了半秒,“记得留夜宵,要加辣。”
大排档的门帘被夜风吹得噼啪响,林川望着苏晚晴的背影消失在巷口,这才摸出烟盒。
烟叼在嘴上,却始终没点,只任尼古丁的苦味在舌尖漫开。
手机震动时,小赵的消息跳出来:“宋母已抵江城,闭幕宴尾声登台致辞。”他盯着屏幕上的字,喉结滚了滚——宋雨桐从小最怕打雷,每次打雷都要攥着他校服袖子;可宋雨桐更怕她妈,她妈说往东,这姑娘能把西墙撞出个窟窿。
“林川!”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川转身,看见老王医生拎着个牛皮纸袋站在路灯下,白大褂被风吹得鼓起来,像只笨拙的企鹅。
老王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台扫描仪:“跟我去喝杯豆浆,顺便聊聊你最近的血压。”
早餐店的豆浆还冒着热气,林川咬了口包子,油星子溅在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上。
老王把血压仪往桌上一放:“上回测140\/90,今天呢?”
“王医生,客户哭的时候我得逗他笑,客户装的时候我得比他更会装——”林川把包子皮剥下来,叠成个小纸船,“这行当,不笑就出局。”他说着把纸船推进豆浆里,“您看,船沉了,人就得游。”
老王没接话,只是翻开牛皮纸袋,抽出一沓病历:“苏小姐上周来找过我。”他推了推眼镜,“她说你最近总在凌晨三点发消息,说什么‘今晚月亮像被咬了口的包子’。”
林川的手顿在半空,包子屑簌簌落在病历上。
他望着老王镜片后的眼睛,忽然笑出了声:“您该收她咨询费的。”
“她问我,”老王合上病历,“一个总把情绪当盾牌的人,什么时候才会摘下来。”他指节敲了敲桌面,“我跟她说,等盾牌后面的人,值得他交出软肋的时候。”
林川的笑慢慢淡了。
他望着豆浆里的纸船慢慢浸透,想起昨晚回家时,抽屉里那张照片——苏晚晴靠在车窗上睡着的侧影,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他偷拍时手都在抖。
照片背面有他用铅笔写的字,“2023年5月17日,晚晴姐的睫毛比我演过的所有蝴蝶都好看”。
闭幕宴的水晶灯在头顶晃成一片星河时,林川正站在宴会厅门口。
他摸了摸牛仔外套的口袋——里面装着苏晚晴留的夜宵,用保温袋装着,还热乎。
周围的目光像针,扎在他洗得发白的袖口上,扎在他没打领带的领口上。
有人低声嗤笑:“这谁啊?送外卖走错地儿了?”
“他是林川。”
清泠泠的声音从右侧传来。
苏晚晴站在台阶上,黑色鱼尾裙裹着玲珑腰肢,金丝眼镜在灯光下泛着温柔的光。
她望着他,嘴角慢慢弯出个浅淡的弧度——那是他见过最漂亮的月牙,比所有冷笑话都管用。
“苏总。”旁边穿高定西装的男人赔着笑,“这位是?”
“我的代驾。”苏晚晴说着,伸手挽住林川的胳膊。
她的体温透过牛仔布渗进来,烫得他耳尖发红,“也是,”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满场惊艳的眼神,“我的救星。”
晓雯老师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手里端着杯香槟。
她望着这对站在聚光灯下的男女,眼底浮起笑意。
林川转头时,正好撞进她的视线,老人冲他眨了眨眼,举了举酒杯——那是当年教苏晚晴弹《月光曲》时,她常做的小动作。
主舞台的追光灯突然亮起,工作人员抱着话筒跑上台调试。
林川望着舞台中央铺着红绒布的讲台,忽然想起小赵最后那条消息:“宋母的发言稿,提到‘豪门不是游乐场’。”他低头看向臂弯里的苏晚晴,她正仰着脸和晓雯老师说话,发梢沾着水晶灯的光,像落了星子。
“林川。”苏晚晴偏过头,呼吸扫过他林川的后槽牙紧紧地咬了一下,这是他在极度忍耐时才会有的小动作。而这个动作,恰好被宋雨桐看到了。她心里猛地一紧,因为她太熟悉这个动作了,这是她最害怕的“母亲模式”。
当年,她在考钢琴十级的时候失利了,当她把这个消息告诉宋母时,宋母就是用这样的语调对她说:“宋家的孩子,不接受失败。”那冰冷的语气,仿佛一盆刺骨的冰水,直直地浇在了宋雨桐的心上。
结果,那一夜,宋雨桐在琴房里哭了整整一个晚上,她的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怎么也止不住。她不停地弹奏着钢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稍缓解内心的痛苦和自责。而那架钢琴,也因为她的过度使用,琴键都被按出了深深的水痕。
林川看着宋母眼角紧绷的细纹,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突然想起了苏晚晴塞在他口袋里的那个保温袋,此刻,那个保温袋正紧紧地贴着他的大腿,散发着阵阵热气,仿佛是苏晚晴的温度。
“这位先生。”就在这时,主持人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似乎想要拿起话筒来救场。然而,还没等他开口,林川已经缓缓地举起了手。
他的动作有些缓慢,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他的牛仔外套袖口已经洗得有些发白,在水晶灯的照耀下,泛着一种温柔的旧色,就像他这个人一样,虽然平凡,却有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温暖。
“能让我说两句吗?”林川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
苏晚晴的指甲不自觉地掐进了掌心,她紧张地望着林川。当她看到林川走上舞台时,微微驼着背,那是他装作普通代驾时的惯常姿态。然而,此刻的他,却像一根绷直的竹枝,在众人的目光中,稳稳地立着,没有丝毫的颤抖。在最破的坛子里。”而此刻,他的坛子正挽着他的胳膊,眼里有他见过最亮的光。
宋母踩着墨绿旗袍开衩处的金线,一步步踏上舞台。
她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指尖扣住讲台边缘,目光扫过林川时,像淬了冰的手术刀:门不是游”场。”尾音在水晶灯下荡开,满场“盏轻碰的脆响突然哑了,连侍应生端香槟的手都顿在半空。
林川的后”牙咬了咬——这是宋雨桐最害怕的“母亲模式”,当年她考砸钢琴十级,宋母也是用这种语调说“宋家的孩子不接受失败”,结果那姑娘在琴房哭了整夜,把琴键都按出了水痕。
他望着宋母眼角紧绷的细纹,忽然想起苏晚晴塞在他口袋里的保温袋,此刻正贴着大腿,热得发烫。
“这位先生。”主持人擦了擦额头的汗,正要拿话筒救场,林川已经举起手。
他的牛仔外套袖口洗得发白,在水晶灯下泛着温柔的旧色:“能让我说两句吗?”
苏晚晴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望着林川走上舞台时微驼的背——那是他装成普通代驾时的惯常姿态,可此刻却像根绷直的竹枝,在众人的目光里立得稳稳的。
“宋夫人。”林川清了清嗓子,突然拔高声线,精准复刻宋母刚才的冷硬语调,“您刚才的话,让我想起十年前。”他模仿宋母端着红酒杯的模样,指尖虚虚捏着空气,“有个小女孩蹲在蛋糕店门口哭,说’妈妈说最后一块草莓蛋糕要留给宋家继承人‘。
结果呢?“他突然换了自己的声音,歪头笑,”我翻遍书包凑了二十块,跟老板娘说’这孩子的眼泪比奶油还甜‘,最后您吃得比谁都香。“
全场先是死寂,接着爆发出哄笑。
黄太太的珍珠项链抖得叮当响,陈老爷子拍着大腿直咳嗽,连宋母都绷不住,嘴角抽了抽——那是她三十年来最失态的一次,却被这个穿旧外套的代驾,用最鲜活的细节扒了个干净。
“再说说咱们在场的各位。”林川转身面向观众,忽然佝偻着背学陈老爷子摸胸口:“陈老总说’我心跳每分钟72次‘——”他直起腰,又踮着脚学黄太太拧眉,“黄太太接话’我家儿子哈佛毕业但不会煮泡面‘!”他摊开手,笑出一口白牙,“其实啊,”他的声音慢慢软下来,目光穿过人群落在苏晚晴身上,“咱们谁不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
就像我——“他摸了摸牛仔外套口袋,”一个代驾的爱情故事:他爱上了一个不能爱的人,结果发现,“他望着苏晚晴眼里泛起的水光,”她笑起来,比凌晨三点的路灯还暖。“
苏晚晴的睫毛颤了颤。
她望着台上那个把冷笑话说得比情话还热的男人,忽然想起昨晚他发的消息:“今晚月亮像被咬了口的包子,要是你在,肯定会说‘林川,这叫月相’。”此刻她的嘴角不受控地弯起来,没有浅淡的克制,而是真正的、带着梨涡的笑。
“晚晴。”晓雯老师不知何时站到她身边,眼眶泛红,“二十年了,你终于笑了。”苏晚晴这才惊觉,自己的手指正攥着胸口的珍珠项链——那是林川上周在夜市买的,说“配你黑色西装最好看”。
林川走下台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得发烫。
他摸出来,周梦琪新注册的账号动态正刺着眼睛:“亲眼看见林川偷拿苏总文件,还威胁我闭嘴。”配图是他今晚入场时的模糊身影,衣角刚好露出苏晚晴塞的保温袋——角度刁钻得像精心设计的陷阱。
“别理她。”苏晚晴的手覆上来,轻轻握住他攥手机的指节,“我信你。”她的体温透过皮肤渗进来,比保温袋里的夜宵更烫。
林川抬头,正撞进她亮晶晶的眼睛里——那里没有总裁的冷静,只有最直白的信任。
可就在这时,他瞥见宴会厅角落的绿植后,宋雨桐正倚着墙笑。
她穿了件藕粉色连衣裙,和高中时他送她的那条一模一样,只是眼底的光像淬了毒的蜜:“川川,你看,我就说他们会联手的。”她的唇形对着他动了动,像在念一句只有他懂的咒语。
林川的拇指悬在“删除”键上,终究没按下去。
他望着苏晚晴还带着笑意的脸,忽然想起老王医生说的“盾牌后面的人,值得交出软肋”——此刻他的软肋正握在她手里,而暗处的箭,才刚刚离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