悖反救赎的始末(67)
接着,松田回到了“时雨”钟本身。他示意鉴识人员将几个证物袋拿过来。
“清水警官争取到的机会,让我们看到了真相的关键。”他首先拿起一个袋子,里面是几块微小的、扭曲的金属碎片和细微的线圈残骸
“这是在钟顶内部基座断裂处附近发现的,微型电磁铁的残骸和部分烧蚀的线路。它原本被巧妙隐藏,但在最后关头启动自毁装置时,仍有碎片残留。”
他又拿起另一个袋子,里面有一小块形状特殊的金属片:“这是平衡杠杆的碎片。它原本连接着电磁铁和报时鸟装置。”
第三个袋子更重一些,里面是一些灰黑色的金属碎块:“这是从坠落的、破损的报时鸟内部提取的高密度铅块残留。原本的报时鸟是空心的装饰品,但凶手将其内部掏空,填入了大量的铅块,极大地增加了它的重量。”
最后,他拿起一个最关键的证物袋,里面是一根虽然沾染血迹但依然能看出材质特殊的、断裂的尖锐长针的根部
“这是那根致命的、贯穿了泽田社长脖颈的特种钢针。请注意它的根部材质和颜色,与‘时雨’钟内部传统的黄铜部件有细微但确定的差异。它是在改造时被替换上去的,根部与那个被加重改造的报时鸟底座连接在一起。”
松田阵平将这些证据串联起来,开始了他的推理还原:
“整个杀人机关,我称之为‘重力与磁力的精密陷阱’。”
“凶手——具备高超钟表机械知识和修复技能的人——首先,利用铅块大幅增加了报时鸟的重量,使其变成足以致命的锤头。”
“其次,凶手替换了报时鸟下方连接的一根关键承重轴,将其换成一根头部磨尖的特种钢针,这就是最终的凶器。”
“然后,是最精妙的部分:凶手在钟顶内部安装了一个隐蔽的微型电磁铁,并设计了一个平衡杠杆系统。这个杠杆一端连接着电磁铁,另一端则巧妙地支撑着那个被加重并安装了钢针的报时鸟。在电磁铁通电时,产生的磁力会吸住杠杆,维持着一种精妙的平衡,让沉重的报时鸟稳稳地固定在原位,即使钟体正常运行也不会脱落。”
“这一切改造都被巧妙地隐藏在钟体内部,普通的安检扫描难以发现非爆炸物的机械结构异常,尤其是当它处于‘平衡’状态时。这也是为什么清水警官之前的扫描没有发现爆炸物,而我仅凭听觉和观察感觉到报时鸟动作有细微迟滞——那可能就是平衡系统本身带来的极其微小的不自然感。”
松田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仪式结束时,泽田社长独自留在钟下,俯身欣赏音乐盒,他的头部和后颈位置,正好处于改造后的报时鸟钢针的正下方。这个位置是凶手精心计算好的,甚至可能利用了社长某些习惯性的姿势。”
“然后,凶手——就在附近——通过遥控器,切断了电磁铁的电源。”
“磁力瞬间消失! 平衡杠杆失去了磁力吸附,无法再支撑另一端沉重无比的报时鸟。整个系统失衡!”
“在重力的作用下,那个被填满了铅块、沉重无比的报时鸟,连接着那根尖锐的特种钢针,如同断头台的铡刀一样,沿着几乎垂直的轨迹,高速猛坠而下!”
“巨大的动能和精准的角度,使得那根特种钢针瞬间贯穿了泽田敏夫的后颈与头颅连接处的要害,几乎是立即死亡。随后沉重的钟体部件才砸落在他身上和矮几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掩盖了可能存在的骨碎和入肉声,并伪造出意外撞击的假象。”
松田阵平叙述完整个冰冷而精密的杀人过程后,现场一片寒意。
他的目光最终,牢牢锁定了那个从一开始就显得过于“完美”惊惶的女人。
“能完成如此复杂改造,需要对‘时雨’钟了如指掌,并且有充分机会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长时间接触它。” “能在仪式后留在附近,并选择在社长恰好处于致命位置时遥控触发机关。” “并且,拥有强烈动机的人——”
“森田结衣小姐!”
松田阵平的声音如同惊雷,直指那位脸色骤然变得无比苍白的秘书,“或者说,应该称呼你真正的名字?你根本不是单纯的秘书!你是泽田敏夫私人聘用的古董钟表修复师!只有你,拥有完美覆盖所有作案条件的身份和技能!”
“你利用修复和维护‘时雨’钟的机会,逐步完成了所有这些致命的改造!你利用秘书的身份,安排了这次仪式,甚至可能引导了社长最后欣赏音乐盒的姿势,确保他处于致命位置!那个古董音乐盒,恐怕也是你精心挑选并放置,用来吸引他俯身的道具之一!”
“动机呢?”松田步步紧逼,“藤原夫妇的愚蠢贪婪只是烟雾弹,你的动机更深,更久远。我们刚刚初步调查了你的背景,森田结衣……或者,我们应该查一查几年前因破产而自杀的钟表匠森田浩二的档案?他是你的父亲,对吗?而他破产并走向绝路的根源,正是泽田敏夫用卑劣的手段侵吞了他的专利和毕生心血!”
森田结衣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脸上那伪装出的惊恐和悲伤如同冰雪般消融,取而代之的是积压多年的痛苦、仇恨和最终计划被戳破后的绝望。她再也无法维持冷静,眼泪汹涌而出,却不再是假装。
“……是。”她的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尽的恨意,“是他……毁了我父亲的一切,夺走了他视若生命的作品和荣誉,还虚伪地假扮同情!我潜伏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学习钟表修复,取得他的信任……就是为了今天!为了在他自以为得到灵魂净化最放松的时刻,用他最爱的、沾满我父亲血汗的钟,送他下地狱!”
她承认了,所有的一切。她对父亲的爱与怀念,对泽田敏夫的刻骨仇恨,以及长达数年的隐忍和精密策划,在这一刻彻底宣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