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芙躺在床上,心乱如麻,一夜未眠。
望着帐顶,布芙全身放松,封住着自己的思维,不让它按自己的道理去判断。
自问自答,听着自己的第一反应,一点点的捋着思绪,想寻到一个答案。
阿布,你为什么心这么乱?
因为我要走了,又舍不得走。
阿布,你为什么要走?
因为他们偷看我,他们把我卖了换羊肉,他们还恶语诋毁我,我觉得很羞辱、很生气,他们印证了老祖宗的话是对的,更让我觉得我好失败。
阿布,你为什么舍不得走?
因为从来到八营,他们对我的好,我都记着呢,那都是真真的情谊,一点虚假的成分都没有,即便最近这一月是为了留住我,天天惯着我,可我能感觉得到,那些都是真的。
如果我有亲兄弟,对我的疼爱或许也不及他们吧。
我早已把八营当成了家,想着要离开家,以后都不回来了,当然舍不得。
阿布,你还生气吗?为什么要坚持走?
不生气了,我说了好几次,他们都不信,看到他们还没释怀,我还挺替他们着急的。
为什么坚持走?因为,因为……
布芙心中一紧,豁然顿悟。
因为逃避失败的感觉!我刚刚自己说的:“他们印证了老祖宗的话是对的,更让我觉得我好失败。”难道我是这么想的?
因为我布芙坚信自己要做的事情一定会做好。
所以决定离开的时候,就努力的要离开。
兄弟们为我做的那些事,很让我感动,但就怕自己动摇了走的决心,一次次的拒绝他们的挽留,一次次的让他们绝望难过。
我压制着自己真实的心意,就为了把离开这件事办好?
阿布,你还走吗?
如果我布芙真的坚信自己要做的事情一定会做好,那我为什么去做离开这件事,而不是把女人也能当兵这件事做好?
思及此,布芙此刻的心已不再动摇,不再犹豫。
她,不走了!
去他娘的女子不能从军,老子偏要逆道而行,这个兵她当定了,偏要留在八营,这是她的家,她哪也不去。
一旦事情有了定论,前路就有了方向,心就敞亮多了。
天边已有一丝亮光,布芙失眠了一夜,毫无睡意,起床准备打套拳活动一下,却不知自己该穿哪件衣服。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一旦养成习惯,就会形成依赖,就会觉得理所当然,就像穿衣服这件事,布芙已经习惯了每天由顾念成帮她选好,她就像大爷一样擎等着。
布芙走到顾念成帐前,发现顾念成的帐子换成了冬用的厚帐,应该是昨夜他们连夜换的,站在帐门口大声嚷着:
“顾念成,顾念成,你起了没?我今天穿哪件衣服?”
顾念成睡眼惺忪的走出来,边套着外衣边说:“怎么起这么早?”
突然发现布芙就穿着一件中衣,还光着脚,紧忙弯腰把布芙扛在肩上,就往帐里跑,边跑边埋怨着:
“我的祖宗,都深秋了,怎么还光着脚往外跑呢。”
布芙知道,顾念成又要唠叨了,目前还没有特别好的招数对付他的唠叨,要是阻止他马上停下,没可能。
但让他唠叨几句就停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乖乖听他的话,让干啥就干啥,不让干啥就不干啥,保准管用。
顾念成把布芙放在床上,用手焐着她的脚,问:“脚暖和点没?”
布芙虽然已经习惯顾念成天天的絮叨,管着她,但仍然觉得烦,极其敷衍的答了句:“嗯。”
顾念成帮布芙穿袜子,布芙一顿乱蹬,不耐烦的说着:“我自己会穿。”
顾念成瞬间翻了一张脸皮,板成个大驴脸瞅着她,布芙心想不好,又要唠叨,赶紧把脚伸过去,说:
“给,给你,你穿!你别说话,我替你说:深秋了,当心着凉,别再惹上风寒,我得了风寒就发烧,我发烧那可不得了,我呀,听点你的话吧。”
瞬间破功,顾念成被布芙逗笑了,帮她穿完袜子,又用被子把她围了一圈,帮布芙找了一身鸭蛋青色的衣服。
“今天穿这个,这套你还没穿过呢。”
布芙被顾念成管的彻底服了,噘着嘴回道:“嗯。”
顾念成又问布芙想用哪个帐,是以前自己的还是现在自己的,布芙懒得搬,没有再换。
还有五六日就到了半年期限,也就是布芙计划回西林军的日子。
布芙看着顾念成给她买的那一堆衣服,发着愣,心想着,既然不走了,那就还得穿回戎装,这些衣服先收起来,等出营的时候再穿。
一件一件耐心的叠着,打好包袱。
屠八斤撞见布芙在打包,着急忙慌的去找顾念成和兄弟们,说布芙好像在收拾行李,这是铁了心要走。
顾念成绝望了,完全没了主意,兄弟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最后决定兵行险招。
让顾念成用他自己留住布芙,让布芙知道她喜欢顾念成,离不开他也就不离开八营了。
兄弟们一致认为,若想让布芙知道自己的心思,得办两件事:
第一,给顾念成身边安排个女人,得让她为顾念成吃醋,一吃醋就知道自己喜欢顾念成了;
第二,给顾念成安排一场祸事,得让她为顾念成着急,一着急就知道自己心中是多在乎顾念成了。
于是,在八营众兄弟的导演下,八营上演了一出脍炙人口,威风八面,美人救英雄的传奇故事。
只是故事发展的过程和结果,没有受各位导演的控制,出乎所有人意料。
这一日,布芙离开北焰军的期限还有四天,李大爪子匆匆来报:“营正,不好了,大哥被关进县衙大牢了。”
“怎么回事?从头说。”
布芙有些心急,地方官哪来的胆子敢扣押武将?
李大爪子语速极快的禀道:“大哥见怎么留你都留不住,伤心难过的很,我们就出主意,让他出去散散心。
他就去了磐县的风月楼喝花酒,大哥心情不好,砸了人家的东西,老鸨子让赔钱,大哥赔了银子。
老鸨子见大哥是个好说话的主,又加了价码,大哥生气不肯,就闹到了衙门。
那磐县的县令和这风月楼的老板是亲戚,二话不说就把大哥关进了大牢。”
这事的前半段是按他们设计的剧情走的,进大牢可不是他们设计的,纯属失控,也没有人意识到,让顾念成逛青楼是个多么馊的主意。
布芙紧张的问:“大哥可吃了苦头?”
李大爪子答:“听说,挨打了。”
吃了熊心豹胆,敢动她的人!布芙怒了,命道:
“命三队,四队,披甲,校场待命,慕青、毕三守营,其他营正随行。”
布芙一身玄色戎装,披玄色山文甲,外罩绛红色斗篷,气场全开,英姿潇洒,怎一个“飒”字能形容。
一身傲气不染尘埃,一脸威严令人寒骨。
“都打起精神来,老子今天领你们去耍个横。”
翻身上马,布芙领着二百余人,目标磐县县衙,急行军。
八营这一个月来急速奔袭的本事大增,跑这点路根本不算个事,仅用了一个时辰,就到了磐县县衙。
布芙帅气的飞身下马,大踏步迈进县衙,衙门口有衙役阻拦,被八营的兵推搡到一边,衙门口的守卫换成了八营士兵。
磐县县衙。
大堂为五楹厅堂,中间三楹为公堂,正中后方屏风上绘山水朝阳图,寓示日丽中天,王法公允。
屏前为官台,上方有官阁,阁上方悬有匾额,书“明镜高悬”。
布芙背手站立在大堂正中,环顾着县衙的大堂,屠八斤搬来一把椅子,放在布芙身后。
布芙斗篷一甩,大马金刀的端坐在椅子上,八营众兵分列大堂和庭院两边。
威武之气,震人心魄,不容亵渎。
县令姓刘,急匆匆的赶来,神色有些慌乱,拱手道:“请问堂下这位将军是?”
布芙身上散着煞气,逼迫人心,让人不敢靠近,瞟了一眼刘县令,并未起身,敷衍的抱拳行了一礼道:
“北焰军步兵旅八营营正布芙,你昨日抓的顾念成是我八营营副。”
刘县令立马知道了这群人的来意,说道:“顾念成伤了百姓,砸人财物,拒不赔款,本县令是依律将他缉拿。”
“去传风月楼老板,我有话问。”布芙不欲和他多说废话,惜字如金。
县令已被布芙的气势震慑到,强装镇定,一动不动。
屠八斤和槐安快步蹿到案前,拔出三寸刀身,威胁着:“嗯?”
刘县令有些慌乱,再老练的官场老油条,遇到不讲理的兵也是要怯上几分的,怯怯的说:
“他就在后院,我让人叫他便是。”
原来二人刚刚就在一起喝茶,正商量着如何处置顾念成。
风月楼老板姓金,虽富甲一方,见过不少世面,但这样的阵仗还是没遇到过,顿时有些露怯,缓了好一会儿,才挺起腰板。
“我就是风月楼的老板。”
布芙瞥了一眼金老板,一脸猥琐相,让人不想再看第二眼,淡淡的问:“顾念成差你多少银子?”
金老板张口就要:“一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