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尔哈朗带着三万余残兵败将,狼狈退入扬州城北的清军大营。
这支溃军的到来,如同在即将沸腾的油锅里泼进一瓢冷水,瞬间打破了战场微妙的平衡。
吴三桂站在营门前,望着那些丢盔弃甲、面黄肌瘦的败兵,眉头紧锁。他敏锐地察觉到,这支溃军不仅带来了混乱,更带来了难以解决的粮草危机。
“王爷,济尔哈朗部至少来了三万余人,咱们的存粮...”部将胡国柱低声禀报,语气中满是忧虑。
“知道了。”吴三桂摆手打断,整了整铠甲迎上前去。他必须小心应对这位虽然战败但仍是皇室宗亲的王爷。
济尔哈朗在亲兵搀扶下踉跄下马。这位昔日威风八面的清军主帅,此刻铠甲破损,须发散乱,左臂缠着的绷带还在渗血,整个人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王爷...”吴三桂刚要行礼,就被济尔哈朗粗暴打断。
“少废话!速备粮草热水,将士们饿了一天了!”济尔哈朗的声音嘶哑,眼中布满血丝。
吴三桂强压心中不快,引济尔哈朗入中军大帐。刚落座,济尔哈朗便拍案大叫:“刘体纯这恶贼!本王必报此仇!”
“王爷息怒。”吴三桂斟上一杯茶,小心翼翼地说道,“当务之急是整顿兵马,补充粮草。不知王爷后续有何打算?”
说到粮草,济尔哈朗脸色更加难看,忧心忡忡地说:“长江水道被断,洪承畴的粮草何时能到?”
吴三桂苦笑道:“恐怕短期内都到不了。沧州军水师控制了江面,陆路又有盗匪袭扰粮道。我军现存粮草,仅够维持五日。”
帐内陷入死一般的沉默。五万大军的粮草只够五天,加上这新来的三万,这意味着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良久,济尔哈朗眼中闪过狠厉之色,脸色一沉说道:“既然如此,就按摄政王旨意——就地筹粮!”
吴三桂心头一沉,连忙劝道:“王爷,淮扬一带经连年战乱,百姓早已十室九空。若是强行征粮,恐怕会激起民变啊!”
“若是什么?”济尔哈朗猛地站起,怒道:“难道要让将士们饿着肚子打仗?就这么定了,明日各营分头行动!”
当日下午,清军骑兵四出,开始了残酷的“就地筹粮”。
所谓筹粮,实为抢掠。淮扬大地再遭劫难。
扬州城东五十里的赵家庄,老农赵老汉正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点稻种藏进地窖。这是他留着春耕的种子,也是一家人来年活命的希望
“爹,清军来了!”儿子慌张跑进院子,脸上毫无血色。
话音未落,马蹄声已至。几个清兵闯入院中,为首的百夫长厉声喝问:“粮食藏在哪里?”
赵老汉跪地哀求道:“军爷,真的没有粮食了,就剩这点种子,要是没了,今年全家都得饿死啊!”
清兵哪管这些,很快搜出地窖里的稻种。赵老汉扑上去抢夺,被一刀劈倒,鲜血顿时染红了黄土。
“老东西找死!”清兵狞笑着将稻种装车,扬长而去。
类似的惨剧在淮扬各地上演。清军如同蝗虫过境,将百姓最后的口粮、春耕的种子洗劫一空。
田野间,随处可见跪地哭号的农民,他们已经看到了来年的饥荒。
消息很快传到扬州城内。史可法愤怒地拍案而起,大骂道:“这些禽兽!这是要绝了百姓的生路啊!”
阎应元站在城头,望着远处升起的黑烟,拳头紧握。他知道,这是清军绝望的表现,但也意味着更大的灾难即将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