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乃与茉子相视一眼,随后会心一笑。这笑容中固然有对将臣与绫之间深厚情谊的真挚祝福,但实际上也夹杂着一小部分身为“单身人士”被甜蜜氛围包围的微妙心情——俗称就是:狗粮吃饱了。
芳乃掩唇轻笑,语气温和,带着些许的感慨:“将臣和小绫二人,可真是恩爱呢。”
茉子也顺势调侃,深青色的双眸中闪烁着“狡黠”的光:“是啊,在学校里倒是太安分了些。不过想来也是,要是你们在学校也这般恩恩爱爱,恐怕剑道部……啊不,是整个学校的单身人士都要被撑坏了呢,中条老师她估计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她的话语既是对眼前景象的打趣,也带着一丝友好的暗示,表明自己和芳乃暂时不想继续“享用”这丰盛的狗粮大餐了。
目光扫过将臣手中紧握的木刀,茉子略显生硬地岔开了话题,提出了一个假设性的猜想:“说起来……我刚刚突然在想,如果当初,不是将臣,而是高奕枫同学拔出了丛雨丸,会是怎么样的情境呢?”
听闻这个假设,将臣也不由得顺着思路想象了一下,随即忍不住嘴角微微一抽。那个画面,光是脑补就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与……压迫感。
绫此时已从将臣怀中稍稍退开,虽然脸颊上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但她还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可能性。
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她莫名地有点想笑,于是半开玩笑地感慨道:
“以高君那深不见底的武力值来看嘛……恐怕当时就不是我们处于被动,小心翼翼地应对作祟之神了。”她顿了顿,想象着那极具反差感的画面,语气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那场景……大概会是高君提着丛雨丸,满后山追着作祟之神砍吧?”
这个过于生动且滑稽的想象瞬间冲淡了方才略带暧昧的气氛,四人想象着那位平日里看似儒雅随和(仅限于日常)、实则武力值爆表的少年,手持神圣御神刀,面无表情甚至可能带着点不耐烦地追杀所谓“神明”的场景,都不由得被逗笑了,庭院中充满了轻松愉快的气息。
然而,笑声刚到一半,将臣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微蹙,随后开口问道:“对了,芳乃,已经这么晚了,安晴先生……他还没有回来吗?”
提到父亲,芳乃也止住了笑,笑容变得有些勉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嗯,先前通过电话了。父亲他在驹川家那边似乎寻到了一些可靠的线索,需要进一步确认,所以……今天就在那边住下,不回来了。”
然而就在这时——
“唳——!”
一阵尖锐而急促的鸟鸣声,毫无预兆地划破了穗织町宁静的夜空,带着一种惊惶与不安的意味。
四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不约而同地、几乎是本能地齐齐转向建实神社所在的方向。
只见夜空中,成群的黑影从神社后山的树林间惊飞而起,伴随着此起彼伏、混乱不堪的鸣叫声,源头正是那片区域。
鸟群夜惊本不算特别奇异之事,但关键在于发生的位置与时机——偏偏是在谈论到诅咒、线索以及高奕枫这类敏感话题之后,在这深夜时分于神社附近发生,实在太过巧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
不知为何,绫的心中猛地一沉,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蛇缠绕上心头。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把紧紧拉住了身旁将臣的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不对劲……有古怪!狗修金,我们快去神社那边看看!”
她说不清这种直觉的具体来源,或许是作为曾守护此地五百年的“人柱”残存的灵觉,或许是那鸟鸣声中传递出的、超越常理的恐惧。
位置与时机叠加带来的隐隐不安,让她无法坐视不理。
芳乃和茉子也瞬间收敛了所有轻松的神色,她们默契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凝重。
“走!”芳乃简短地说道。
无需更多言语,四人立刻行动起来。
绫拉着将臣跑在前面,芳乃和茉子紧随其后,四人身影迅速穿过朝武家的庭院,朝着建实神社的方向疾奔而去,将夜晚的宁静彻底抛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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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稍稍回溯到几分钟前。
高奕枫撑着那把巨大的黑色油纸伞,不紧不慢地沿着后山的小径悠闲散步。夜风带着竹叶的清新气息拂过,周遭万籁俱寂,只有他脚下偶尔踩碎树枝带来的细微声响。
突然,他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喷嚏,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揉了揉鼻子,他四下张望了一下,有些莫名地嘟囔了一句:“奇怪……谁在背后议论我……”
抬起头,透过头笠的垂纱望向四周,他微微一愣。不知不觉间,他竟然信步由缰,走到了建实神社的鸟居之前。
朱红色的鸟居在月光下显得肃穆而古老,石阶两侧的石灯笼散发着朦胧而温暖的光晕,与周遭的黑暗形成鲜明对比。
“算了算了,既然来都来了……”高奕枫低声自语。
他虽是一介武夫,骨子里信奉的是自身的力量与意志,对虚无缥缈的神明并无太多笃信,但对于古老的传统与场所,他始终抱持着一份基本的敬畏之心。
他收起了油纸伞,将其重新背回身后,随后整了整因行走而略显凌乱的黑色袍袖,迈步踏上石阶,走向神社拜殿。
他在赛钱箱前驻足(虽然他身上并没有带钱),微微躬身,进行了简单而郑重的参拜。动作流畅自然,带着一种融入骨血般的礼仪规范。
参拜完毕,他重新撑开伞,巨大的伞面再次将他笼罩在一片移动的阴影之下。
只不过,他并没有立刻转身离开,而是依旧背对着神社入口的方向,头笠微垂,仿佛在欣赏着拜殿前的景致,又仿佛只是在静静地感受着夜的深邃。
然而,下一秒,他清冷的声音便打破了这片寂静,语气平淡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实:
“二位的跟踪手段,其实挺不错的。”他顿了顿,声音里仿佛听不出丝毫情绪,“就连我自己,都差点没能发现呢,呵呵。”
他缓缓转过身,头笠下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黑暗,精准地锁定在神社角落阴影最浓重之处。
“只不过啊,”他语气微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在大概三分钟前,你们其中一人,呼吸节奏稍微地乱了一瞬,想必是太急于求成,这才最终暴露了行踪。”
话音落下,那片阴影仿佛蠕动了一下。
随即,两道身影,一黑一白,如同从夜幕中剥离出来一般,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站在了神社拜殿前空旷的石板上,与高奕枫隐隐形成了对峙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