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机械手臂从老人胸膛抽出，带出一蓬温热的鲜血。那具曾经承载着数十年苦难与坚守的枯瘦身躯重重倒地，镣铐与地面碰撞发出最后一声钝响，在死寂的石洞中久久回荡。
凌霄的瞳孔因极度震惊与愤怒而收缩。前辈！那位刚刚相认、跨越了半个多世纪时光的先辈，为了掩护他们，就这样在他眼前被……
“不——！”
一声压抑不住的嘶吼冲破喉咙，巨大的悲恸和狂暴的怒意瞬间淹没了理智，也淹没了对那恐怖机械造物的恐惧。他猛地从苔藓堆中暴起，不顾一切地扑向那洞口的高大黑影，手中紧握着的唯一“武器”——那块冰冷的飞行员身份牌，边缘在冷光下反射出一点寒芒。
几乎同时，另一堆苔藓下也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尖叫，77号也冲了出来。极致的恐惧过后，看到保护他们的老人惨死，一种同生共死的决绝反而压倒了怯懦。她抓起地上那根坚硬的兽骨，狠狠砸向那只再次瞄准她的、闪烁着幽蓝能量的炮口！
“铛！”
兽骨砸在金属手臂上，应声而断，并未造成任何伤害，但这微不足道的干扰却为凌霄争取到了刹那的时间！
高大机械体的注意力似乎被77号的攻击短暂吸引，那倒三角面部上的猩红光点微微转向她。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凌霄已然扑到近前！他根本没有思考如何破坏这恐怖的杀戮机器，目标只有一个——干扰它，阻止它伤害77号！
他利用前冲的势头，整个人狠狠撞在机械体那条被老人抱住、刚刚抽出的手臂上！同时，握着身份牌的手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机械关节的缝隙猛刺下去！
“滋啦——！”
一阵令人牙酸的火花爆闪！身份牌毕竟不是真正的武器，但在凌霄拼尽全力的捅刺下，竟然真的卡进了肘关节处细微的缝隙之中！机械臂的动作瞬间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凝滞！
“吼——！”
机械体似乎被这接二连三的蝼蚁挑衅彻底激怒，发出一阵非人的、低沉而充满杀意的嗡鸣！它猛地挥动被凌霄卡住的手臂，巨大的力量直接将凌霄甩飞出去，重重撞在洞壁之上！
“噗！”凌霄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眼前阵阵发黑。
那机械体根本无视被暂时卡住的手臂，另一只手臂上的能量炮口再次亮起，毫不犹豫地对准了因撞击而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凌霄！冰冷的杀戮逻辑优先清除最具威胁的目标！
幽蓝的能量再次开始汇聚，死亡的气息瞬间笼罩了凌霄。
“不要！”77号尖叫着，想也不想就扑到凌霄身前，用自己娇小的身体试图挡住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锵！”
一声奇异的、仿佛能量过载又混合着金属断裂的怪响突然从机械体被卡住的手臂关节处爆发！
那块坚硬的飞行员身份牌，在巨大的机械力量和能量冲突的双重作用下，竟然不堪重负地崩碎了！但崩碎的瞬间，似乎引发了某种意外的短路！一团耀眼的电火花从关节缝隙中炸开，伴随着一股淡淡的焦糊味！
机械体那条手臂猛地垂落下去，关节处冒着黑烟，能量炮口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了！它整个庞大的身躯也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那倒三角面部上流动的数据光点和猩红的光芒变得极不稳定，明灭闪烁，仿佛系统出现了短暂的紊乱！
机会！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是唯一的机会！
凌霄强忍着剧痛，一把拉住还在发愣的77号，嘶哑地吼道：“走！快走！”
他挣扎着爬起来，目光飞快地扫过倒在地上的老人遗体，心如刀绞，但现在绝不是悲痛的时候！前辈用生命为他们换来的生机，绝不能浪费！
他看向洞口，那高大机械体虽然暂时故障，依旧堵在那里，无法通过。它的身后，是那条通往未知深处的“沉默回廊”。
另一边呢？
凌霄的目光猛地投向石洞的更深处，那个老人之前警告他们不要靠近的、散发着更浓郁阴冷气息的黑暗方向！那里是……“归墟”的方向？是更大的危险！
但此刻，他们别无选择！
“这边！”凌霄拉起77号，毫不犹豫地冲向石洞深处的黑暗！那里或许有未知的恐怖，但留在原地，等那机械体恢复，绝对是十死无生！
77号也反应过来，咬牙跟上。两人踉跄着，拼尽最后的气力，冲向那片连发光菌类都逐渐稀疏的深邃黑暗。
身后，那高大机械体关节处的电火花渐渐熄灭，它那摇晃的身躯慢慢稳定下来。倒三角面部上紊乱的光芒重新开始有序流转，那猩红的光点再次亮起，冰冷地锁定了两人逃窜的背影。
它似乎判断洞口需要封锁，并未立刻追赶。但那条暂时瘫痪的手臂开始发出细微的“咔嚓”声，仿佛内部正在进行自我修复！
凌霄和77号一头扎进石洞深处的狭窄通道，这里更加阴暗潮湿，空气冰冷刺骨，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脚下的路变得崎岖不平，布满了滑腻的苔藓。
他们不敢回头，拼命向前奔跑，只求离那个杀戮机器越远越好。
通道向下倾斜，越来越深，周围的石壁逐渐变成了某种漆黑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材质，连手中发光菌类的冷光都只能照亮脚下很小的一片区域。那种规律的地底嗡鸣声在这里变得异常清晰，仿佛直接响彻在脑海深处，让人心烦意乱，甚至产生轻微的眩晕感。
“凌……凌霄哥哥……我……我好冷……”77号的声音颤抖着，嘴唇发紫，不仅仅是因为奔跑的疲惫，更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前方未知危险的恐惧。
凌霄自己也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和心悸，仿佛正闯入某个神圣又邪异的禁忌领域。但他只能紧紧抓住77号的手，哑声道：“坚持住！不能停下！”
又向前艰难行进了不知多久，通道开始变得宽阔。突然，77号脚下一滑，“啊”了一声，差点摔倒。凌霄赶紧扶住她。
两人稳住身形，抬头向前望去，下一刻，他们同时僵立在原地，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失去了所有语言和思考能力！
眼前不再是一个简单的洞穴或通道，而是一个巨大得无法想象的、仿佛存在于地心深处的巨大空腔！
他们正站在空腔边缘的一处狭窄平台上，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只是望一眼就让人头晕目眩，仿佛灵魂都要被吸走。
而在这巨大空腔的中央，悬浮着一个难以用言语形容其万分之一的“物体”！
它并非实体，更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缓慢旋转的、暗蓝色的能量漩涡！漩涡的中心深邃得令人窒息，仿佛连接着宇宙的终极虚无，只是凝视就感到一种万物终结、一切归寂的大恐怖、大寂静！
漩涡的边缘，不时闪烁起一丝丝细微的、扭曲的、银蓝色的电弧，这些电弧偶尔会溅射出来，无声地没入周围漆黑的岩壁，消失不见。整个巨大的空腔中，都弥漫着一种强大、古老、冰冷、毫无生命情感的恐怖能量场！
那种规律的地底嗡鸣声，正是从这个巨大的暗蓝能量漩涡中发出的！它仿佛是这个巨大空间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带动着整个地底世界的能量流转。
归墟！
凌霄的脑海中，再次炸响老人用尽最后力气写下的那两个汉字！
这就是归墟？！传说中万物终结归宿的深渊？它……竟然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就是以这样一种超越理解的、近乎神迹或魔域的形式存在？！
在这巨大得令人绝望的能量漩涡面前，人类渺小得连尘埃都不如。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战栗和敬畏，让他们几乎无法呼吸。
“那……那是什么……”77号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紧紧抓住凌霄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
凌霄也无法回答。他只能死死地盯着那缓慢旋转的暗蓝漩涡，心中充满了无尽的震撼和茫然。灰衣人组织守护的、前辈用生命警告的，就是这个？这到底是什么？自然奇观？远古遗迹？还是……某种人造物？
他的目光艰难地从那夺人心魄的漩涡上移开，扫向空腔的其他地方。紧接着，他发现了更令人心惊的东西！
在环绕着这个巨大空腔的黑色岩壁上，并非完全天然！借助漩涡边缘偶尔溅射的微弱电弧光芒，他可以隐约看到，岩壁上开凿着无数个规整的、如同蜂巢般的洞口！一些洞口黑漆漆的，深不见底。而另一些洞口深处，似乎……隐约闪烁着类似之前那种高大机械体关节处的、微弱的红光？！
难道……那些洞口里，沉睡着的，都是那种杀戮机械？！
这个念头让凌霄的血液几乎冻结！
不仅如此，在靠近漩涡下方的深渊边缘，似乎还有一些巨大无比的、如同史前巨兽骨架般的金属结构半掩在黑暗中，它们风格古老而奇特，与漩涡的能量场似乎存在着某种联系，上面偶尔有流光闪过。
这里绝不仅仅是简单的“深渊”！这里更像是一个……巨大的、沉睡着的、拥有恐怖力量的远古基地或能源核心！而灰衣人组织，所谓的“守墓人”，他们守护的，就是这个地方？！
就在凌霄被这惊天景象震撼得无以复加之时，身旁的77号突然发出一声极力压抑的惊呼，猛地指向他们来时的方向！
凌霄心头一凛，猛地回头！
只见他们刚刚逃出的那条狭窄通道深处，两点猩红的光芒正在由远及近，稳定地逼近！那高大机械体……它修复完成了！并且追来了！
前有归墟绝地，后有索命追兵！他们彻底陷入了绝境！
那猩红的光芒越来越近，已经能隐约看到那高大冰冷的金属轮廓。
绝望如同冰冷的深渊，吞噬着两人最后的勇气。
凌霄的目光疯狂地扫视着四周，寻找着任何一丝可能的生机。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平台侧下方不远处——那里，在黑色岩壁之上，似乎有一道巨大而古老的金属桥横跨了部分深渊，通向对面岩壁上一个更大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洞口。那洞口似乎有人工修缮的痕迹，甚至还能看到一些架设的管线！
那里或许有路！或许是灰衣人使用的通道！
“跳下去！到那座桥上去！”凌霄指着那边，对77号吼道。那是目前唯一能看到的不同于绝路的地方！
但那平台侧下方并非直接连接金属桥，中间有一段近乎垂直的、数米高的光滑岩壁！跳下去稍有失误，就会直接坠入无底深渊！
77号看着那高度和下方冰冷的金属桥面，小脸煞白，眼中充满了恐惧。
身后的通道里，那沉重的金属脚步声再次响起，清晰可闻，越来越近！
没有时间犹豫了！
“相信我！”凌霄看着77号的眼睛，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我带你下去！”
说完，他根本不给77号反应的时间，猛地将她拦腰抱起，在自己伤口的剧痛中，咬紧牙关，看准下方金属桥的位置，纵身向平台外跃下！
“啊——！”77号紧闭双眼，发出短促的惊叫。
下坠的时间短暂却无比漫长。凌霄努力调整着姿势，用自己的身体充当缓冲。
“嘭！”的一声闷响，两人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金属桥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凌霄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昏死过去，怀里的77号也摔了出去，痛哼一声。
“咔……哒……” 上方平台处，那高大的机械体已然追至边缘，倒三角的“面部”冰冷地俯视着下方摔落在桥上的两人，猩红的光芒锁定目标。它似乎评估了一下高度，并未立刻跳下，但一条完好的手臂抬起，能量炮口再次开始汇聚幽蓝的光芒！它要在远处进行狙杀！
“快走！”凌霄咳着血，挣扎着爬起来，拉起摔得七荤八素的77号，踉跄着冲向桥对面那个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巨大洞口。
能量束擦着他们的脚后跟射在桥面上，无声地熔出孔洞！
两人拼尽全力冲进了那个洞口。一进入其中，眼前的景象再次一变！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建立在归墟边缘的人工基地！内部空间广阔，布满了各种他们无法理解的、风格古老又先进的仪器设备，巨大的管道沿着洞壁延伸，连接向归墟方向。空气中弥漫着更强的能量气息和一种冰冷的金属味。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基地中央的一个巨大的、如同祭坛般的平台。平台上，竖直悬浮着数十个巨大的、充满液体的透明圆柱形容器！
每一个容器内，都浸泡着一个……身体！
那些身体大多残缺不全，或者发生了可怕的异变，有的多出了非人的肢体，有的皮肤覆盖着鳞片或角质，有的则完全看不出人形，如同扭曲的肉块。但仍有少数几个，还能勉强辨认出人类的轮廓。
这些容器被无数的管线和能量导管连接着，管线和导管最终都汇向归墟方向，仿佛在从那个巨大的能量漩涡中汲取着某种力量。
这里……像是一个可怕的人体实验场！
凌霄和77号被这骇人的景象惊得头皮发麻。
而更让他们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是——在那些容器之间，正有七八个穿着灰色制服、戴着呼吸面罩的身影在忙碌着，记录着数据。赫然是灰衣人组织的成员！
他们的闯入，瞬间引起了这些灰衣人的注意！
所有灰衣人几乎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冰冷的目光透过面镜，齐刷刷地聚焦在突然闯入的、浑身血迹和狼狈的两人身上。
基地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前有神秘恐怖的灰衣人，后有冰冷追杀的机械体，身侧是浸泡着异变人体的恐怖容器，远处是缓缓旋转、散发无尽威压的归墟能量漩涡……
凌霄和77号背靠背站着，心脏狂跳，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境死地。
一个似乎是首领的灰衣人，缓缓从那些容器后走出。他并未戴面罩，露出一张苍白、冷漠、约莫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的脸。他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扫过凌霄和77号，最后定格在凌霄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惊讶，随即化为一种冰冷的、仿佛看待实验材料般的兴趣。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他们。
无需言语，周围的灰衣人立刻默契地散开，形成了包围圈，缓缓逼近。他们的动作协调而冰冷，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杀戮气息。
绝境！真正的十死无生之局！
凌霄握紧了拳头，伤口的疼痛和身体的疲惫几乎到达极限，但他的眼神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他死死盯着那个为首的中年灰衣人，脑中飞速思考着任何一丝可能的破局之法，哪怕同归于尽！
就在这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基地边缘，一条连接着归墟能量的粗大导管，或许是因为年代久远，或许是因为能量不稳定，表面突然闪过一连串异常激烈的电弧！
紧接着，“嘭”的一声巨响，那根导管猛地爆裂开来！
汹涌的、失控的暗蓝色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喷涌而出，瞬间席卷了小半个基地！
首当其冲的几个灰衣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那恐怖的能量狂潮吞没，身体瞬间汽化消失！
失控的能量狂潮如同蓝色的怒涛，继续向着凌霄和77号，以及那个为首的中年灰衣人所在的方向咆哮扑来！
死亡，以另一种更加狂暴和不可抗拒的形式，瞬间降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