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炼那充满了力量、却又带着一丝颤抖的拥抱,如同一股最温暖的洪流,瞬间便冲垮了上官逸心中,那道用冰冷与坚硬,伪装起来的、最后的堤防。
他不再是那个名震江湖、杀伐果断的上官逸。
在这一刻,他只是一个,在外漂泊了一年,经历了无数风雨,终于,再次见到亲人的……孩子。
他将头,深深地,埋在了这位如父般的师叔,那宽厚而坚实的肩膀之上,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一旁的阿青,看着这感人的一幕,也忍不住,悄悄地,别过头去,用袖口,拭去了眼角的泪花。
不知道过了多久,唐炼才缓缓地,松开了他。
他重重地,拍了拍上官逸的肩膀,那双布满了血丝的虎目之中,虽然依旧充满了心疼,但语气,却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那份粗犷与直接。
“行了。”他瓮声瓮气地说道,“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他顿了顿,目光,扫了一眼,那个从始至终,都缩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少年“猴子”。
“还有你!”他指着那少年,没好气地吼道,“还愣着干什么?!等着老子,请你吃饭吗?!”
“自己滚去厨房,找张大婶,领三十斤米,再敢让老子,在我的地盘上,看到你偷东西!”
“——腿,给你打断!”
那少年“猴子”,如蒙大赦,他看了一眼唐炼,又看了一眼,那个正对着他,露出温和微笑的上官逸,对着二人,胡乱地,鞠了个躬,便一溜烟地,向着厨房的方向,跑了过去,生怕对方反悔。
处理完这件“小事”,唐炼才将目光,重新落回到了上官逸和阿青的身上。
“走。”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沉声说了一个字,便转过身,向着百炼堂的最深处,走了过去。
上官逸和阿青,立刻,跟了上去。
他们穿过了那片充满了喧嚣与燥热的前院工坊,走过了一条戒备森严的内部走廊,最终,来到了那间,上官逸无比熟悉的,也是整个铁官城,最核心的禁地——
【炼心室】。
这里,依旧是那副熟悉的模样。
房间的正中央,是那座巨大无比的、由天外陨铁打造而成的炼剑炉。房间的四周,则挂满了各种各样,唐炼毕生收藏的、绝世神兵。
只是,房间的角落里,多了一张小小的供桌。
供桌之上,没有牌位,只静静地,放着一柄,断成了两截的……长剑。
那,正是上官逸的父亲,上官鸿的佩剑。
唐炼,将它,从名剑山庄的废墟之中,带了回来。
上官逸,也走上前,从他的手中,接过三支清香,对着自己父亲的遗物,同样,深深地,拜了下去。
整个炼心室之内,一片肃穆。
只有那袅袅升起的青烟,和那沉默的断剑,在无声地,诉说着,那段早已被血与火,所淹没的过往。
祭拜完毕。
唐炼在一旁的铸铁椅子上,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那个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豪爽刀客。
“萧远小子,”他指着上官逸,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把你知道的,从万兽谷开始,到崆峒山结束,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再跟老夫,说一遍!”
“是,前辈!”
萧远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他知道,唐炼虽然已经从自己的口中,听过了一遍。但,他要的,是对比。
他要听一听,上官逸的版本,与萧远的,有何不同。
上官逸也没有隐瞒。
他将自己,从返回万兽谷,看到那如同人间地狱般的惨状开始,到项师叔临终传功,再到崆峒山,如何智斗魔教,力挽狂澜……
所有的一切,都用一种,极其平静的、不带丝毫感情色彩的语气,缓缓地,叙述了出来。
他就仿佛,是在说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别人的故事。
但,在场的所有人,都能从他那平静的语气之下,感受到,那份,足以让天地,都为之色变的……滔天恨意!
整个炼心室之内,针落可闻。
只有上官逸那平静的声音,和唐炼那越来越粗重的、如同风箱般的呼吸声。
直到,上官逸,说完了最后一个字。
“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唐炼身旁,那张由整块精铁打造而成的、厚达三寸的巨大铁桌,竟然被他,在盛怒之下,用一只手掌,硬生生地,拍得,四分五裂!
“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他猛地站起身,那双布满了血丝的虎目之中,燃烧着,如同炼剑炉中,那最炽烈的、足以熔化一切的熊熊怒火!
“项天行……我唐炼,一生之中,没佩服过几个人……”
“他,算一个!”
“没想到,竟会……死得如此凄惨!”
“还有你,大哥!”他转过头,死死地,盯着那柄断剑,“你泉下有知,可知……你的儿子,你唯一的血脉,正被人,当成一个棋子,玩弄于股掌之间!”
“魔教……无生楼……幕后黑手……”
他仰天,发出了一声,充满了无尽悲怆与愤怒的咆哮!
“好!好!好!”
“既然,他们不讲规矩!”
“那我唐炼,便也……不讲规矩!”
他猛地回头,死死地,盯着上官逸,那双通红的虎目之中,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如同实质般的杀意!
“小子!”
“你,想报仇吗?”
“想将那些,害死你爹,你全家,害死项天行,玩弄你于股掌之中的杂碎们,一个一个地,都从他们的老鼠洞里,给揪出来,然后……”
“——将他们的骨头,一寸一寸地,捏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