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越升越高,像枚浸在清水里的银币,浮到梧桐树梢。天台上的光斑被拉长,虞美人花瓣泛着银白光泽,星轨灯叼来的月光在铁皮盒上轻晃,像盖了层会呼吸的纱。
“月亮够亮啦!”Ariel啃完西瓜,指尖沾着红瓤甜汁,星轨灯飞过来替她舔掉,光丝扫得她直躲,“可以开日记啦林夏姐!”
林夏笑着点头,伸手去拿木箱上的铁皮盒。指尖刚触到盒盖,就觉里面轻微震动,像小光粒在跳。她回头看王哥,他正擦着小铲子,金属刃上的泥土在月光下泛着湿润的黑:“星子的东西总带着点灵气。”
李姐把西瓜摆进竹盘,又洗了串青提,水珠在果皮上滚,被星轨灯一一啄成空中光珠:“慢点开,别把光洒了。”
林夏轻轻掀盒盖,光粒像受惊的萤火虫涌出来,在月光里盘旋两圈,又落回日记本周围。巴掌大的日记本封面被月光照亮,上面的天台俯视图突然活了过来光丝菜畦冒芽,花架光藤慢爬,连光影子都在微动,像重演某个午后。
“会动!”Ariel凑近封面,鼻尖差点碰到纸,“星子哥画的画会动!”
奶奶摇蒲扇笑:“星子从小就爱捣鼓这些,说要让画里的花永远开着。”扇风扫过光粒,掀起细碎光雾,照亮“天台时光记·下册”几个字。
林夏翻开第一页,纸页“沙沙”响像轻翻书。字迹比信里圆润,旁画着歪扭日历:“3月12日,晴。给波斯菊籽拌了蜂蜜水,李姐说发芽快。Ariel偷喝半杯,抱着肚子说‘肚子要长花啦’,傻得可爱。”
“我才没有!”阿阮脸红伸手捂日记,指尖被光丝拦住了星轨灯正画小漫画,圆脸蛋女孩抱肚子,头顶冒光花苞,逗得大家笑起来。
“3月15日,风大。”林夏翻过一页,纸面边缘画着波浪线代表风,“王哥修篱笆被钉子扎手,我把向日葵糖塞他嘴里,他说‘干活吃糖没力气’,却把糖纸折成小太阳收进工具箱。偷偷在他创可贴旁放了紫菀叶,奶奶说止血快。”
王哥闻言从帆布包摸出小铁盒,里面果然躺着压平的紫菀叶,旁是折好的向日葵糖纸:“早发现了,一直留着。”星轨灯飞过去在糖纸上画光痕,糖纸突然展开成发光纸向日葵,在他掌心轻转。
“3月20日,阴。”这页字迹旁画着蔫雏菊,“林夏姐加班到深夜,回来时眼睛红。把新榨薄荷精油放她窗台,给太阳能灯多充电,让她走楼梯不黑。精油瓶画了小太阳,希望她看到就不难过。”
林夏指尖抚过纸面,蔫雏菊被星轨灯光丝点亮,慢慢舒展。她想起昨晚窗台亮着的精油瓶,原来不是错觉,是有人早备好温柔的光。
“3月25日,晴。”Ariel抢着念,指点页脚小猫图案,“奶奶竹扇柄松了,我用麻绳缠三圈,画了小向日葵装饰。奶奶说‘星子缠的最稳当’,还看见她把扇里旧花籽换成虞美人籽,说等我生日开花。”
奶奶摇着蒲扇笑,扇柄果然缠着浅黄麻绳,向日葵图案被月光照亮:“老婆子的心思,还是被这孩子看穿了。”星轨灯飞到扇面,光丝顺扇骨游走,扇影突然变成虞美人花海,在风里轻晃。
日记本越往后翻,字迹越认真,插画越细致。有页画着天台日落,橘红光铺满纸面:“今天夕阳像李姐蒸糕的糖霜,阿阮说要装玻璃罐,等林夏姐加班回来‘甜一甜’。罐子藏在花架第三层。”
“花架第三层!”Ariel拉着林夏往花架跑,星轨灯在前带路。花架第三层果然摆着玻璃罐,里面半罐橘红光,像凝固的夕阳。阿阮打开罐口,光涌出来铺成暖光毯,把每个人的影子染成橘色。
“4月5日,雨。”这页纸有点潮,字迹边缘发皱,“下雨不能上天台,就在屋里画地图。波斯菊位置标成星星,要让花藤爬满篱笆,开花比它辫子长。竹筐里藏了松针腐叶堆的花肥,种波斯菊时用正好。”
王哥走向旧竹筐,从底层摸出布包,打开是带松针香的黑褐花肥:“这孩子,什么都替我们想到了。”星轨灯啄了点花肥,光丝裹着肥粒撒在波斯菊芽旁,嫩芽立刻往上窜了窜。
“4月10日,晴。”林夏翻到这页指尖顿住,纸面中央贴着半透明的虞美人花瓣,“今天收了第一片虞美人瓣,要夹在给月亮的信里。告诉月亮,天台家人都好,李姐桂花糕甜,王哥架子稳,阿阮笑声甜,奶奶蒲扇暖,林夏姐……要少加班呀。”
花瓣被星轨灯光丝托起,在月光里变成透明光片,像信笺飘向天空,最后落在虞美人花上,和新瓣融成一片。
日记本末尾夹着手绘图纸,画着小花架标着尺寸:“要给林夏姐做书桌花架,让她加班能看见开花。用天台最直的竹竿,张叔帮忙泡了桐油,藏在楼下杂物间。”
王哥摸下巴笑:“我说那根好竹竿怎么找不着,原来是这孩子藏的。”他看向林夏,眼里带笑,“明天就给你做,保证比图纸稳当。”星轨灯在图纸上画光勾,像给约定盖章。
最后一页没日期,只画着大笑脸,周围围着五个小光团像星星。下面写:“天台每个角落都藏着甜,花籽里、糖纸里、笑声里都有甜。等波斯菊开花,我们围在花架下听风讲月亮的回信,要告诉月亮的我们的时光会一直甜下去呀。”
字迹末尾画着小钥匙,箭头指着日记本封底。林夏翻过封底,摸到夹层里藏着黄铜小钥匙,柄上刻着波斯菊。
“这是……”她刚拿起钥匙,星轨灯突然亮起来,光轨在天台画圈,指向木箱旁空地的泥土里有个小锁孔,形状正和钥匙匹配。
王哥蹲下身细看,锁孔周围泥土很新:“这孩子,把秘密藏在了土里。”
Ariel凑过去闻:“是糖纸的味道!星子哥真把糖纸埋这儿了!”
奶奶摇蒲扇笑:“不急着挖,星子说等波斯菊开花,咱们就等花开了再说。”月光落在她银发上,像撒了层温柔的霜。
李姐端来剩下的西瓜,青提水珠在月光下发亮:“先把日记收好,天晚该休息了。明天给波斯菊浇水,拌上星子藏的花肥,让它们长得快些。”
林夏把日记本放回铁皮盒,光粒立刻围拢来,像盖了层光被。她收好黄铜钥匙,指尖留着钥匙柄的微凉,混着月光的暖,心里软软的。
王哥收拾工具,帆布包轻响,星轨灯跟着啄起地上光粒,像收散落的星光。阿阮抱着装夕阳的玻璃罐,罐光映红脸颊,哼着不成调的歌。奶奶走在最后,蒲扇轻摇,扇走夏夜热,留下花香和甜意。
林夏最后离开天台,转身见虞美人瓣在月光下轻颤,波斯菊嫩芽顶着星光,铁皮盒上月光静晃。星轨灯飞过来,在她掌心画小笑脸,光丝缠着指尖像说“明天见”。
她轻轻带上天台门,门轴“吱呀”响,像时光说晚安。楼下路灯亮着,篱笆边太阳能灯串珠爬,像星星掉在人间。
林夏摸了摸口袋里的黄铜钥匙,想起日记里的话。她知道天台上的秘密还没讲完,像波斯菊刚冒芽,像虞美人刚绽开,像给月亮的信才在风里起程。
月光穿过梧桐叶,投下细碎光斑,像撒了把发光的糖。风里飘来薄荷香、桂花香,混着泥土的甜,林夏深吸一口气,嘴角微扬起。
明天,又会是被甜叫醒的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