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号暖房的“豪华单间”准备就绪,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定植环节。
村民们的热情空前高涨,都想第一时间把那些看起来就金贵的草莓苗,种到地里去。
“冒烟娃子,地弄好了,咱们这就开始栽苗吧!”刘根生卷着袖子,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别急,刘爷爷。”林冒烟摇了摇头,像个小大人一样背着手在田垄间踱步。
“请公主入住,可不能随随便便。我们还要做好最后的准备工作。”
她指着平整如镜的田地,说道:“种草莓,不能直接种在平地上。我们要起垄。就像给它们盖房子前,要先打好地基一样。”
“起垄?”这又是一个新名词。
“对。”林冒烟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示意图。
“我们要把土地,整理成一条一条高出来的土埂,宽度大概三十公分,高度二十公分左右。”
“为什么要这么做?”李铁柱好奇地问。
“好处可多了。”林冒烟开始现场教学,声音清脆。
“第一,可以增加土壤的透气性。垄高了,根系周围的空气就多,草莓的根就能呼吸得更顺畅。”
“第二,方便浇水和施肥。我们以后只需要浇灌垄与垄之间的沟,水和肥料就能顺着沟,慢慢渗透到草莓的根部,不会直接冲刷到植株,能减少很多病害。”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等以后草莓结果了,果实会顺着垄边垂下来,不会直接接触到潮湿的地面。这样,果子就不会腐烂,还能保持干净漂亮,卖相也好!”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把起垄的好处解释得明明白白。
村民们听得连连点头,看向林冒烟的眼神更加钦佩了。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学问!”
“听冒烟娃子一说,我才明白咱们以前种地,真是太糙了!”
顾承安站在一旁,默默地将“起垄栽培”四个字,和它对应的三大优点,工工整整地记在了自己的小本子上。
他感觉自己的本子,都快变成一本《林冒烟农业百科全书》了。
在林冒烟的指挥下,村民们又忙活了起来。
他们用锄头和钉耙,小心翼翼地在棚内整理出了一条条宽度、高度都完全一致的,标准化的种植垄。
整个大棚看起来就像一块巨大的,棕色的巧克力排,整齐得让人赏心悦目。
“好了,地基打好了。”林冒烟拍了拍手,“现在,我们来处理一下我们的草莓公主。”
她让爸爸把那些草莓苗,小心地搬进棚里。
“大家看,这些苗子虽然很健康。但在运输过程中,难免会有些损伤,或者携带一些我们肉眼看不见的病菌。所以,在定植之前,我们要给它们洗个药浴,杀菌消毒。”
“药浴?”周玉兰一听,有些担心,“用农药泡吗?那以后结出来的果子,还能吃吗?”
“奶奶,您放心。”林冒烟甜甜一笑。
“我们不用农药,我们用的是我独家秘制的福气牌杀菌剂,纯天然,无公害!”
说着,她让林小燕端来了一个大木盆。
盆里,是她早就准备好的,用大蒜、辣椒和生姜,捣碎后用开水浸泡过滤,最后冷却的液体,散发着一股浓郁而辛辣的味道。
“大蒜和辣椒,都有很强的杀菌作用。用这个水来泡根,不仅能杀死苗子上的病菌,还能刺激根系,让它们长得更快更壮!”林冒烟解释道。
这又是村民们闻所未闻的土办法。
但有了之前种种成功的先例,现在,已经没有人再质疑林冒烟的任何决定了。
大家按照她的示范,将一小捆一小捆的草莓苗,根部朝下,在那辛辣的“药浴”里,浸泡了大约十分钟,然后才拿出来,放在阴凉处稍微晾干。
“好了,最后的准备工作完成!”
“现在,正式定植!”
林冒烟拿起一棵处理好的草莓苗,亲自做起了示范。
“大家看好,栽草莓,有一个最重要的口诀,叫做‘深不埋心,浅不露根’。”
她用小铲子在垄上挖了一个小坑,小心地将草莓苗的根系,舒展开来,放进坑里。
“看到这个苗心了吗?”她指着草莓苗正中间那个嫩绿的顶芽,“这个心,是草莓的心脏,绝对不能被土埋住。埋住了,它就死了。”
“但是,根也绝对不能露在外面。露在外面,风一吹,太阳一晒,就干死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轻轻地把旁边的土拨到根部,然后稍微压实。
深度,掌握得恰到好处。
种好之后,那棵草莓苗笔直地挺立在田垄上,显得精神极了。
“大家看,像这样就是最完美的。”
村民们都看呆了。
一个小小的栽苗动作,竟然也有如此精细的要求。
随后,在林冒烟的严格监督下,一场堪比刺绣的精细化种植工作,在三号大棚里展开了。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地按照“深不埋心,浅不露根”的口诀,将一棵棵承载着全村希望的草莓苗,郑重地,栽进了那片松软的沃土里。
一万棵苗,足足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才全部定植完毕。
放眼望去,整个三号大棚绿意盎然。
一排排,一行行,整齐划一的草莓苗,像一队队等待检阅的士兵,充满了蓬勃的生机。
顾承安站在大棚的尽头,看着这壮观而又充满科学美感的一幕,他内心的震撼,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他合上自己的小本子,走到正在擦汗的林冒烟身边。
第一次,用一种近乎平等的,探讨学术的语气,开口问道:“林冒烟,你做这一切,是不是都遵循着某种……某种系统性的规律?”
林冒烟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不愧是村里的学霸,敏锐度就是不一样。
她点了点头,用一种故作深沉的儿童语气说道:“是呀。我管它叫科学。”
“科学?”顾承安咀嚼着这个词。
“对。”林冒烟仰起小脸,看着棚顶眼神悠远。
“科学,就是让我们知道,植物喜欢什么,害怕什么。我们顺着它的性子来,对它好,它就会用最好吃的果实来报答我们。”
顾承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眼前这个比他还矮一个头的小女孩,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丝敬佩。
他低声地,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林冒烟说:“这……已经不是我们传统意义上的种地了。”
“这简直就是……一门艺术,或者说,是一项精密无比的工程。”
他的这句评价,让林冒烟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知己,难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