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庸关的欢呼声尚未平息,一骑来自南方的快马便冲破重重关卡,直入关内。骑手浑身是血,滚鞍落马后,将一封染血的密信呈给林冲,便力竭昏死过去。林冲展开密信,只看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握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信是吴用亲笔,内容只有短短一行:王盟主奇袭童贯中军,身先士卒,不幸……中箭重伤,下落不明!南线战局,危在旦夕!
那封薄薄的信纸,此刻在林冲手中,却重逾千斤。他站在居庸关的城楼上,刚刚阵前斩将的豪情还未完全散去,冰冷的寒意却已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周围的欢呼声、将士们崇敬的目光,仿佛都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变得模糊而遥远。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咚咚咚,如同擂鼓。
“林教头?信上说什么?”身旁的副将见林冲脸色煞白,神情有异,忍不住低声问道。
林冲猛地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将信纸紧紧攥在手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环顾四周,看到一张张洋溢着胜利喜悦的脸庞,知道这个消息绝不能在此刻、此地泄露出去。军心一旦动摇,后果不堪设想。
“无事。”林冲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努力维持着平静,“南方军务,需立刻禀报凌帅。此处防务,暂由你负责,严密监视关外敌军动向!”
说完,他不等副将回应,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下城楼,脚步甚至有些踉跄。他需要立刻找到凌振,立刻!
幽州城,留守府。
凌振正与吴用在地图前推演北疆防务,商讨如何应对也速该可能发起的全面进攻。当亲兵通报林冲紧急求见时,凌振还有些意外,以为是居庸关前线有了新的战况。
然而,当林冲风尘仆仆、面色凝重地闯入议事厅,将那张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的信纸递到他面前时,凌振脸上的从容瞬间凝固了。他接过信,目光扫过那短短一行字,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噗——”凌振猛地后退一步,喉头一甜,竟硬生生将涌上的一口鲜血咽了回去,脸色变得惨金。他扶住桌案,才勉强站稳。
“凌帅!”吴用和林冲同时惊呼,上前搀扶。
凌振摆摆手,推开二人,闭上眼睛,胸口剧烈起伏。议事厅内死一般寂静,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王凌峰,不仅是梁山联邦的盟主,更是所有兄弟的精神支柱,是带领他们从微末走向辉煌的灵魂人物!他若有不测……
良久,凌振缓缓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骇人的血红,但那血红深处,却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疯狂冷静。他看向吴用,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学究……这消息,核实了吗?”
吴用沉重地摇头:“信是吴用兄弟亲笔,用‘夜枭’最高等级密语发出,渠道无误。但……信中只说重伤下落不明,并未言明……后续。南方具体情况,尚不清楚。”
“下落不明……”凌振重复着这四个字,仿佛要从中榨出一丝希望。他猛地挺直身躯,尽管脸色依旧难看,但那股作为北疆主帅的威严和决断力,重新回到了他身上。“此事,绝密!仅限于我们三人知晓!敢有泄露者,军法从事!”他目光如刀,扫过林冲和吴用。
“明白!”二人凛然应道。
“凌帅,如今该如何是好?”林冲急道,“盟主他……北疆这边,也速该大军压境,南方若再有失……”
凌振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幽州,然后划过太行山,落在山东的位置。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分析着最坏的情况,寻找着可能的生机。
“慌什么!”凌振低吼一声,声音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暴怒,“盟主只是下落不明,并非……并非最坏!南方有吴学究、花荣、蒋敬、朱武他们在,天塌不下来!我们现在自乱阵脚,才是真的完了!”
他猛地转身,盯着二人:“听着!当前第一要务,是稳住北疆!也速答这只狼,正等着我们露出破绽!如果我们因为南方的消息而军心涣散,导致幽云失守,那才是对盟主、对梁山最大的背叛!”
“第二,”凌振看向吴用,“学究,你立刻动用所有能用的‘夜枭’渠道,不惜一切代价,向南渗透,查明南方真实战况,寻找盟主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说到最后几个字,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但随即又变得斩钉截铁:“同时,严密监控北疆各州县,尤其是那些降官和士绅,防止他们闻风而动,与也速答内外勾结!”
“第三,”他看向林冲,“林教头,居庸关防线,交给你了!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给我守住!也速答若来攻,就给我狠狠地打!打出我梁山联邦的威风来!要让也速答明白,就算天塌了,北疆这根柱子,也得由我们梁山好汉顶着!”
林冲重重抱拳:“凌帅放心!林冲在,居庸关在!除非我死,否则绝不让胡马踏进一步!”
计议已定,三人立刻分头行动。凌振坐镇幽州,一方面要维持北疆大局的正常运转,安抚可能出现的流言,另一方面,内心承受着巨大的煎熬和担忧,但他不能表露分毫,必须展现出绝对的镇定和信心。吴用则一头扎进了情报网络,一道道加密的命令通过信鸽、快马发出,一张巨大的情报网向南张开。林冲则连夜返回居庸关,加强防务,整顿军纪,准备迎接也速答可能发起的疯狂进攻。
消息虽然被严格封锁,但纸终究包不住火。一些零星的、关于南方战事不利、盟主可能出事的流言,还是如同幽灵般在军中、在民间悄悄流传开来。北疆的气氛,在击退也速答斗将的胜利之后,陡然变得压抑和不安起来。将士们发现,将领们的脸色比以前更加严肃,巡逻的次数增加了,城防检查也更加严格了。
数日后,也速答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关外的蒙古军不再仅仅是挑衅,开始大规模调动,打造攻城器械,战争的阴云更加浓重地笼罩在居庸关上空。
林冲站在关墙上,望着远处敌军营地连绵的灯火,心中沉甸甸的。他知道,真正的考验,马上就要来了。他摸了摸冰冷的垛口,又想起南方那封染血的信,心中默默发誓:“盟主,无论你在哪里,北疆的兄弟,绝不会给你丢脸!”
就在这山雨欲来风满楼之际,吴用那里,终于传来了来自南方的第一缕确切消息——不是关于王凌峰的生死,而是关于战局的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