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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霍天渊于那片由失败与否定构筑的心魔炼狱中,以“谬误见真”的信念斩破虚妄、道心重塑的同时,与他背靠背而立的战玲珑,亦被拖入了独属于她的、截然不同的考验之中。

霍天渊那边是喧嚣的否定与混乱的废墟,而她所处的,却是一片极致纯粹的“剑”之世界。

黑暗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垠的虚空。但这虚空并非死寂,而是被无数道、难以计数的“剑”所充斥。它们并非实体之剑,而是由最精纯的剑意、最玄奥的剑理、最古老的剑道传承所凝聚而成的光辉形态。

有的剑意炽烈如大日临空,光耀万丈,仿佛能焚尽世间一切虚妄,代表着至阳至刚的剑道极致;

有的剑意幽寒如九幽玄冰,森然寂静,所过之处连思维仿佛都要冻结,诠释着至阴至柔的剑法真谛;

有的剑意磅礴如星河倒卷,浩浩荡荡,蕴含着碾碎一切的绝对力量,是力之剑道的显化;

有的剑意缥缈如清风流云,无迹可寻,却又无处不在,代表着诡变与速度的巅峰;

有的剑意古朴苍茫,带着开天辟地般的原始道韵;有的剑意繁复精巧,演化出无穷无尽的剑招变化;有的剑意充满杀戮毁灭之气,有的剑意却蕴含着生机与守护……

无数种剑道至理,无数条通往剑道巅峰的路径,如同决堤的星河,化作汹涌澎湃的洪流,从四面八方向着战玲珑奔涌而来!它们并非攻击,而是带着一种强烈的“认同”与“招揽”之意,每一种剑意都在向她展示着自身的强大与完美,呼唤着她放弃自身道路,融入其中,成为它们的一部分,即刻便能获得无上剑道传承,一步登天!

这是比直接的攻击更为凶险的考验。它直指剑修最根本的追求——力量与道。它利用的是修行者对于更强力量的本能渴望,对于前人已验证成功的康庄大道的向往,以及内心深处那一丝“我的路是否正确?”“是否还有更好的选择?”的自我怀疑。

若心志不坚,便会在这无穷诱惑中迷失自我,贪多嚼不烂,最终剑心驳杂,前路断绝。若盲目排斥,则可能固步自封,失去触类旁通、汲取养分的机会。

面对这足以让任何剑修疯狂的剑道洪流,战玲珑清冷的面容上,却没有浮现出丝毫的迷醉、贪婪或挣扎。她甚至没有像霍天渊那样闭上双眼,而是平静地睁着那双如同寒潭般的眸子,澹漠地注视着那奔涌而来的万千剑意。

她没有动,没有施展任何剑招,也没有散发出强大的剑意与之抗衡。她只是静静地站着,身姿挺拔如孤峰上的雪松,任由那代表着不同剑道巅峰的光辉洪流,冲刷过她的身体,穿透她的识海。

洪流及体的瞬间,无数纷繁复杂的剑理感悟、运劲法门、意境玄奥,如同潮水般强行涌入她的心神!

她“看”到了那煌煌大日剑意如何引动天地纯阳之气,焚山煮海;

她“感受”到了那九幽玄冰剑意如何冻结时空,寂灭万物;

她“体会”到了那星河剑意如何以势压人,一力降十会;

她“洞察”到了那清风流云剑意如何无孔不入,变幻莫测……

每一种剑意,都是一种强大的诱惑,都在向她证明着自身的正确与优越。若她心生向往,试图去理解、去捕捉、去融合其中任何一种,立刻便会引动更多的同类剑意汇聚而来,将她拖入那条特定的剑道之路,从而迷失在这片剑理的海洋中,忘却本我。

然而,战玲珑的心,如同她发间那支星辉发簪流淌出的光芒,温润而恒定。她的剑心,澄澈如镜,映照着万千剑意,却不为任何一道所动。

她自幼练剑,心无旁骛。别人休息时,她在挥剑;别人满足时,她在寻求突破。她的剑道,并非来自于某部惊天动地的传承,而是源于无数次枯燥挥洒中的领悟,源于生死搏杀间的砥砺,源于内心深处那份对“纯粹”与“极致”近乎偏执的追求。

任你大日煌煌,我自一剑凌霜,霜华亦可映照乾坤;

任你玄冰森寒,我剑心之冷,犹胜万载寒冰;

任你星河磅礴,我剑锋之利,可断星河流光;

任你流云无迹,我剑意之凝,能定地水风火!

她的道,不在模仿,不在汇聚,而在於“我”!

她并非排斥这些剑道至理,相反,她以她那颗通透的剑心,如同最精密的筛子,过滤着这汹涌的洪流。她汲取的,并非具体的剑招剑意,而是这些剑道背后所蕴含的,关于“锋锐”、“速度”、“力量”、“变化”、“守护”、“毁灭”等等最本质的意境与法则真谛。

她将这些真谛,如同百川归海般,融入自身那早已确定的、追求极致锋锐与纯粹的道路之中,用以磨砺、滋养、淬炼她那独一无二的“凌霜剑意”!

她的剑意,在这万千剑理的冲刷下,非但没有变得驳杂,反而如同被投入熔炉反复锻打的精铁,杂质被剔除,结构愈发紧密,本质愈发纯粹!那冰蓝色的剑意核心,变得更加凝练,更加冰冷,也更加……耀眼夺目!

渐渐地,那奔涌的剑道洪流,似乎察觉到了这个“异类”的顽固。洪流变得更加汹涌,甚至开始相互组合、衍化,形成更加复杂、更加强大、更加充满诱惑力的剑道景象,试图撼动她那看似单薄却坚不可摧的剑心。

有古老剑仙虚影显化,持剑演法,口诵真言,许诺无上剑道果位;

有绝世剑典凭空浮现,金字玉页,散发着洞悉剑道本源的气息;

甚至幻化出她内心最渴望的、将剑道推至前所未有巅峰的未来景象,手持神剑,斩裂星辰,睥睨寰宇……

面对这些,战玲珑依旧平静。她甚至微微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那些外在的显化。所有的景象、所有的诱惑、所有的承诺,在她闭目的那一刻,都如同镜花水月,失去了意义。

她的整个世界,只剩下她自身,以及心中那柄无形、却真实不虚的“剑”。

那柄剑,是她意志的凝聚,是她道途的显化,是她存在的根本!

“我之剑,唯精唯纯,唯诚唯我。”

“外物万千,皆为我剑磨刀之石。”

“心之所向,剑之所指,便是吾道!”

她心中默念,每一个字都如同剑锋凿刻,坚定无比。

蓦地,她睁开双眼!那双清冷的眸子中,不再倒映任何外界的剑光异象,只有两点极致凝聚、仿佛能刺穿一切迷障的冰蓝寒星!

她没有挥剑,没有呐喊。只是将周身那经过千锤百炼、已然纯粹到极致的凌霜剑意,毫无保留地、如同水到渠成般,向着前方那依旧试图侵蚀她的、无穷无尽的剑道洪流,轻轻一“送”!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没有能量对冲的爆鸣。

那道凝练如实质、冰蓝剔透的剑意,如同投入沸油中的一滴冰水,又如同划破暗夜的第一缕晨曦。

它所过之处,那汹涌澎湃、蕴含着无数剑道至理的洪流,竟如同遇到了克星般,纷纷退避、消散!那些强大的剑仙虚影、绝世剑典、未来景象,在接触到这纯粹剑意的瞬间,便如同阳光下的泡沫,无声无息地破灭、澹化!

这并非力量上的碾压,而是“道”的层面上的贯穿与否定!

战玲珑的剑意,代表的是一种绝对的“自我”与“纯粹”。在这极致的纯粹面前,任何外来的、试图同化她的道,无论多么强大,多么玄奥,都成了虚妄的迷障,不堪一击!

“嗤——!”

仿佛有一层无形的、隔绝真实的薄膜被彻底刺破。

充斥视野的万千剑光、无数剑理洪流,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隐去。

周围重新恢复了那片点缀着微光的永恒黑暗。

战玲珑依旧站在原地,姿势未曾改变,只是周身的气息,变得更加内敛,更加深邃。她那清丽绝伦的脸上,平日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一丝,多了一种历经洗礼后的温润与通透,如同被秋水洗过的寒玉,光华内蕴,却更显不凡。发间的星辉发簪,光芒似乎也与她的剑心更加契合,流淌着宁静而坚定的辉光。

她的剑心,经过这万千剑道至理的冲击与磨砺,非但没有丝毫损伤,反而被淬炼得更加通透无瑕,圆融无碍。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于剑的理解,对于自身道路的把握,踏入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她微微侧首,看向身旁刚刚从心魔幻境中挣脱、气息亦焕然一新的霍天渊。

两人目光相接,虽未言语,却都明了对方已然通过了各自最艰难的考验,道心修为,更上一层楼。

黑暗前方,那由金属碎片指引的微光,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仿佛在预示着,最终的奥秘,已然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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