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短暂开启又迅速闭合的禁制洞口,三人仿佛一步跨入了另一个世界。城外的灰霾与死寂被瞬间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凝滞的黑暗与寂静。空气中弥漫着万年尘埃的气息,混杂着一种冰冷的、属于金属与石头的腐朽味道。
脚下的地面是一种暗沉光滑的黑石铺就,街道宽阔却异常扭曲,并非笔直延伸,而是以一种令人不适的弧度蜿蜒向前,两旁的建筑更是奇形怪状,有的如同扭曲的嵴椎骨节节攀升,有的则像是巨大器官的剖面,空洞的窗口如同失去眼珠的眼眶,无声地凝视着闯入者。
整座城市死寂得可怕,连无处不在的玄幽之气在这里都似乎变得温顺而沉淀,不再主动侵蚀,却更添一份沉甸甸的、源自岁月本身的压迫感。三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传出老远,显得格外刺耳。
“此地……好生诡异。”莫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雷光飞剑悬浮在身前,丝丝电芒驱散着靠近的黑暗,却无法照亮更远的地方,光线仿佛被这里的黑暗吞噬了。
霍天渊与战玲珑亦是全神戒备。霍天渊胸前的“辰守护”散发着柔和的星辉,如同黑暗中的灯塔,不仅照亮方圆数丈,更隐隐与城中某些残留的法则产生微弱的共鸣,为他指引着能量流动的方向。而战玲珑腰间的“霜同心”则寒意内敛,她的剑心通明,感知着周围建筑中可能潜藏的危险。
“跟紧我,不要触碰任何东西。”霍天渊沉声道,他的星辰感知告诉他,这座古城虽然死寂,但绝非安全。那些扭曲的建筑内部,以及脚下黑石地板的缝隙中,都残留着微弱却极其危险的禁制波动,有些甚至带有自毁与诅咒的性质。
他们沿着扭曲的街道缓缓前行,霍天渊凭借星辰感应,避开了好几处能量紊乱、隐藏着空间裂缝或者恶毒诅咒的区域。战玲珑则如同最敏锐的雷达,数次提前预警,让众人躲开了从建筑阴影中悄然飘出的、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残魂袭击。那些残魂并无完整意识,只剩下纯粹的怨念与攻击本能,一旦被缠上,极为麻烦。
前行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街道前方出现了一个相对开阔的广场。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造型最为奇特的建筑——它通体由某种暗紫色的晶石构筑,形似一朵含包待放的巨大曼陀罗花,花瓣层层叠叠,边缘锋利如刀,散发出令人心神摇曳的微弱光芒。
“好强的魂力波动!”莫尘低呼一声,目光灼热地看向那曼陀罗建筑,“里面必有重宝!”
霍天渊却抬手阻止了他贸然上前,神色凝重:“波动虽强,但守护禁制也最强。你看那花瓣之间的缝隙,有暗影流转,那是高度凝聚的冥煞之力,触之即死。”
他仔细观察着那曼陀罗建筑,双眸之中星河流转,全力推演其禁制结构。战玲珑持剑立于他身侧,冰眸扫视四周,防备着可能从其他方向来的威胁。莫尘则紧张地握紧了飞剑,既期待又忐忑。
片刻后,霍天渊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此禁制以魂力为引,冥煞为刃,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内外循环。强攻不可取,需以精纯魂力模拟其频率,从‘花蕊’处悄然渗透,方能暂时打开一道缺口,且不会引发反击。”
他看向战玲珑和莫尘:“我需要你们协助。玲珑,你的凌霜剑意最为凝聚,待我打开缺口时,需你以剑意定住缺口一瞬,防止其闭合。莫道友,你的雷法至阳至刚,负责警戒外围,若有残魂或被惊动的冥兽靠近,立刻以雷霆击之!”
两人点头,立刻各就各位。
霍天渊深吸一口气,指尖逼出一缕融合了自身魂力与星辰本源的精纯能量,这缕能量在他的操控下,开始以一种极其复杂玄奥的频率振动,缓缓靠近那曼陀罗建筑的“花蕊”中心。
这个过程极其凶险,要求对魂力的操控达到微毫之境,稍有差池,便会引动整个禁制的疯狂反击。霍天渊额头见汗,神识运转到了极致,胸前“辰守护”微微发烫,稳定着他的心神。
终于,那缕振动的魂力与花蕊处的禁制频率达到了完美的契合!
“嗡……”
曼陀罗建筑轻轻一颤,那紧闭的花蕊中心,悄然裂开了一道仅容一指通过的细小缝隙!浓郁的精纯魂力与几件物品的轮廓从中隐约透出!
“就是现在!”霍天渊低喝。
早已准备好的战玲珑,并指如剑,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冰蓝剑意瞬间射出,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最精巧的冰楔,精准地卡在了那道缝隙之中!剑意中蕴含的“永恒”与“封冻”真意,硬生生阻止了缝隙的弥合!
“快!我只能维持三息!”战玲珑声音清冷,持剑的手稳如磐石。
霍天渊不敢怠慢,神识化作无形之手,闪电般探入缝隙!
第一息,一卷非帛非纸、触手冰凉、散发着幽光的暗金色玉简被卷出!
第二息,一柄通体漆黑、不过三寸长短、却散发着锐利破空之意的无柄小梭被捞出!
第三息,一盏造型古朴、灯盏如同骷髅头、灯芯却早已熄灭的青铜灯盏被带出!
就在第三件物品被取出的刹那,战玲珑的剑意冰楔也达到了极限,“卡察”一声碎裂!那曼陀罗花蕊的缝隙勐地闭合,甚至爆发出更强烈的排斥之力,将三人逼得倒退数步!
“轰!”
整个曼陀罗建筑光华大放,暗紫色光芒冲霄而起,虽然很快又沉寂下去,但那瞬间爆发的气息,足以惊动古城内的某些存在!
“走!此地不宜久留!”霍天渊来不及细看收获,将三件物品迅速收起,低喝一声。
三人毫不犹豫,沿着来路急速撤退。果然,他们刚刚离开广场不久,就有数道强大的残魂气息和诡异的窸窣声从城市深处被惊动,向着广场方向汇聚而去。
一路有惊无险,凭借着之前的记忆和霍天渊的星辰指引,三人很快回到了城门入口处。依旧由霍天渊推演,战玲珑出手,在禁制光膜上再次短暂打开一个缺口,三人迅速穿出,重新回到了古城外那相对“明亮”的灰霾天地之中。
直到远离古城数里,找了一处隐蔽石坳布下隐匿阵法,三人才真正松了口气。
“好险!”莫尘抹了把冷汗,脸上却洋溢着兴奋,“霍道友,战道友,方才真是配合无间!快看看我们得到了什么?”
霍天渊平复了一下气息,这才将三件物品取出。
那卷暗金色玉简入手沉重,材质不明,表面用古老的幽冥文镌刻着几个扭曲的字符。霍天渊神识探入,片刻后,眼中露出惊喜之色:“《冥煞炼魂术》残篇!这是一门上古冥修淬炼、壮大神魂的秘法!虽然残缺,且路子偏向阴邪,但其中一些凝练魂力、抵御心魔的法门,却堪称精妙,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对我们大有裨益!”此物价值,甚至在某些完整魂晶之上!
接着是那柄无柄小梭,通体漆黑,非金非铁,表面有天然形成的空间波纹。“破空幽冥梭!”霍天渊灌注一丝法力,小梭顿时发出轻微嗡鸣,周围空间都泛起涟漪,“这是一件罕见的空间类法器,品阶极高,全力催动下,可短暂撕裂空间,无论是用于遁逃还是突袭,都具奇效!”在这危机四伏的玄域,多一件保命遁逃的底牌,意义重大。
最后是那盏骷髅头青铜灯盏。“引魂灯?”霍天渊仔细感应,眉头微蹙,“此灯似乎能牵引、安抚乃至操控残魂怨念,但灯芯已毁,功效大减。而且……我感觉到它内部蕴含着一丝极其隐晦的诅咒之力,若贸然使用,恐遭反噬。”此物有些鸡肋,且带着不祥。
“《冥煞炼魂术》残篇,我们可共同参详。这破空幽冥梭,玲珑,你擅长极致攻击,此梭与你相配,可弥补你遁术上的些许不足,你收着。”霍天渊将玉简和小梭推向战玲珑。
战玲珑看着那散发着空间波动的漆黑小梭,冰眸微动,没有推辞,将其接过。她能感受到此物与凌霜剑意的某种互补性。
“那这引魂灯……”莫尘看向那盏青铜灯盏。
霍天渊沉吟道:“此物不详,且已残破,但材质特殊,或许日后有机会重新炼制,或可用于交换。暂且由我保管,小心封印。”
莫尘对此并无异议,他能分润参悟《冥煞炼魂术》的机会,已是心满意足。
此次古城探宝,虽然短暂且凶险,但收获远超预期。不仅得到了强大的功法和法器,更验证了三人的配合默契。
霍天渊将引魂灯小心封印收起,目光再次投向远方那隐约可见的古城轮廓,心中暗道:“此城秘密绝不止于此,待实力足够,或可再来探寻。”
而现在,他们的目标,依旧是那通往内圈的黑血沼泽。收获的喜悦沉淀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对前路更深的警惕与期待。三人稍作休整,便再次启程,身影逐渐消失在灰霾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