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斜照,主街石板犹带血迹。
卫青正欲挥军向城中心挺进,忽见一名粗布少年从断壁残影后蹿出,双臂张开,硬生生拦住去路。
他衣衫褴褛,却抬首挺胸,掌中高擎一枚青铜令牌,狼纹在血光里熠熠生辉。
“将军!”
少年声音嘶哑,却带着与年纪不符的沉稳,
“在下段云霆,城主之子。
府中遭逆贼围困,父侯负伤,特趁乱突围,求将军速往援救!”
校尉闻言,立即按剑上前,低声提醒:
“卫帅,令牌真伪难辨,恐有诈术。”
卫青抬手止住校尉,目光落在少年满是尘土与血渍的肩头——那里衣料破裂,露出尚未结痂的擦伤。
少年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方才一路奔逃,历尽艰险。
然而卫青只是微微摇头,声音压得极低,仅校尉可闻:
“我们此行,并非来主持正义,而是来控制这座城。
真假与否,先带在军中,再作处置。”
他抬手示意,两名兵卒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护住少年,却未收缴令牌。
卫青朗声对少年道:
“段公子,令牌我收下,你且随军前行。
城主之事,我自会料理。”
少年愕然,欲再开口,却被兵卒礼貌却坚定地引至阵后。
校尉低声嘀咕:
“若真是城主之子,留在军中,便是人质;
若是刺客,也翻不起浪。”
卫青未再言语,只轻摇折扇,目光掠过远处高耸的城主府屋脊——那里浓烟未散,喊杀声隐约可闻。
他心中已有计较:
无论少年真假,城主府的乱局,正是他接管砚川的踏板。
正义与否,不在此刻,而在未来新律的条文里。
他收回目光,折扇向前一点,阵列继续推进,铁蹄踏过血迹,沿着主街长驱直入。
夕阳将他与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一道青衫沉稳,一道粗布倔强,两道影子在血色的石板路上短暂交叠,又迅速被铁流淹没,奔向即将易手的城中心。
卫青与少年并肩,身后铁流滚滚,踏破主街最后一道血痕,直抵城主府前。
夕阳将赤色照壁映得通红,府门半塌,残砖断瓦散落,硝烟尚未散尽。
门前空地上,叛军贵族横七竖八,或抱头蹲地,或重伤呻吟,血迹在石阶上蜿蜒成河。
李存孝银甲染血,披风猎猎,手提长戟,戟尖尚滴着未干的血珠。
自府内阔步而出,阳光在他肩头溅起一片刺目寒光。
他抬手抹去颊边血痕,朝卫青朗声一笑,声音如铁:
“卫帅,外头已清,里头也静——该我们进去了!”
铁蹄声随之顿止,只余晚风卷过残旗,发出猎猎碎响,像为这场无声收刀,补上最后一声喝彩。
残阳斜照,血色的光铺满半塌的照壁。
卫青抬手止住身后铁流,独自走到府门前,青衫被晚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抬眸,隔着残破的铜钉大门,声音温润却穿透力十足:
“段城主,在下五市总督特使卫青。
外间叛军已尽数平定,贵族伏诛,城防已归总督府。
请城主开门一叙,共商善后。”
门内一片死寂,只有重伤府兵压抑的呻吟。
半晌,一个沙哑却带着戒备的声音传出:
“我怎知你不是叛军同党?退后!”
卫青侧首,朝段云霆递了个眼色。
少年会意,扑到门缝前,急切高呼:
“父亲,是我!
孩儿无恙,叛军已被平定,请快开门!”
门内传来急促脚步与铁甲碰撞声,却戛然而止。
段伯熙声音更低哑,带着颤抖的怒意:
“敌人抓我儿子来骗我?
滚!再近一步,我便与府共存亡!”
卫青叹了口气,眉间掠过一丝无奈。
他退后半步,抬手拍了拍李存孝的肩甲,低声道:
“撞门。”
李存孝怒骂一声,银甲撞开残阳,带着两名壮硕司马,肩并肩冲向府门。
三具铁躯如移动的山岩,“轰——”一声巨响,铜钉大门应声而裂,木屑与铜环飞溅,烟尘卷起残光,像一道血色帷幕被猛然撕开。
府门洞开,铁流涌入,夕阳将影拉得很长——新政与旧患,在这一撞之间,彻底交汇。
轰然一声巨响,铜钉大门应声而裂,木屑飞溅,尘土卷起残阳。
堵在门后的段伯熙被巨力撞得倒飞出去,重重摔在青石地面上,衣袍凌乱,金冠滚落一旁。
他挣扎着欲起身,嘴角已渗出血丝。
“父亲!”
段云霆惊呼一声,扑过去扶住城主,声音里满是惊惶与愧疚。
尘埃未散,卫青已跨过门槛,青衫在晚风中猎猎作响。
他单膝跪地,双手捧起那枚鎏金总督令牌,高举过顶,声音清朗而坚定:
“段城主,五市总督李方清大人特使卫青,奉令平定砚川叛乱,救城主于危局。
叛军已尽数伏诛,城防已归总督府,请城主安心!”
夕阳透过残破大门,照在令牌上,金光耀眼,也照在段伯熙惊疑未定的脸上。
他怔怔望着那枚令牌,又望向卫青身后列阵的铁甲兵卒,终于明白——
这不是叛军,这是真正的援军。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疼痛,推开儿子的搀扶,整了整凌乱的衣袍,郑重其事地伏地一拜:
“砚川城主段伯熙,拜见总督特使!
多谢特使救命之恩,伯熙愿率全城,归附总督府,共守新章!”
卫青连忙起身,亲手扶起城主,声音温和:
“城主请起,新章伊始,还需城主鼎力相助。
请即刻整顿府兵,安抚百姓,共商善后。”
夕阳将三人影子拉得很长——青衫温润,银甲冷冽,粗布少年搀扶着踉跄却坚定的城主——
像一幅新旧交汇的画卷,静静铺在砚川城残破的府门前,也铺在即将翻开的新政篇章上。
李存孝斜倚在残缺的照壁旁,银甲沾着斑斑血迹,长戟随意往肩上一扛,朝府门外那群蹲地的叛军贵族努了努嘴,声音带着几分懒洋洋的哂笑:
“段城主,外边这些杂碎——就不用咱们哥几个再费神了吧?
您若喜欢,尽管拿去发落;
若想留几个活口做见证,也随您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