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帐钩静静躺在紫檀书案上,烛光映得钩身的缠枝莲纹泛着冷光。胤禛指尖反复摩挲着内侧那道蜘蛛刻痕,纹路细如发丝,却像一根毒刺,扎在他心头。“灯已破,钩犹在,小心钩子连着线”——直郡王的警示像魔咒,在他耳边盘旋。这钩子是线索?是信物?还是引他踏入更深陷阱的诱饵?
“苏培盛,”胤禛抬眸,声音沉得像深秋的寒潭,“把帐钩图样拓下来,让粘杆处暗查——宫内库房、皇商作坊,所有与帐钩、帐幔相关的器物,凡带蜘蛛标记或类似刻痕的,都给我找出来。另外,盯紧直郡王府,查半月内接触过他的人,尤其是……游方郎中、杂役这类身份模糊的。”
苏培盛躬身应下,退出时脚步放得极轻——他从未见主子如此凝重,连指尖都透着寒意。书房内,胤禛拿起帐钩,对着烛光细看,蜘蛛刻痕在光影中若隐若现,像一只蛰伏的真蛛,正等着织网捕猎。
朝堂上的风向早已明朗。康熙将兵部半数奏报交由胤禛批阅,连西北军饷的调配都让他参与定夺,这份信任,傻子都能看懂。胤禩上朝时总缩在队列末尾,脸色苍白,再无往日“贤王”的意气风发。官员们见风使舵,雍亲王府门前车水马龙,却都被胤禛挡在二门之外——他深知,越是此时,越要避嫌。
正院暖阁内,明玉正带着管事嬷嬷清点内务府送来的秋装绸缎。一匹宝蓝色江宁云锦展开时,她指尖忽然一顿——封装的丝线比寻常的更晦暗,打结的方式也古怪,绕了三圈后收尾,形状竟像一只收拢腿脚的蜘蛛!
“这匹布……”明玉不动声色地将云锦叠起,对嬷嬷道,“花色合我心意,单独放着吧,其余的按例入库。”待嬷嬷退下,她立刻让丫鬟去请胤禛——这结扣绝非无意,分明是冲着他们来的。
胤禛赶来时,看到那蜘蛛结扣,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解开丝线,凑近鼻尖轻嗅,隐约有一丝极淡的、类似檀香却更阴涩的气味。“内务府最近负责绸缎采买的是谁?”他声音冷得发颤,“查!从织造局到入库、分发,所有经手人,一个都别漏!”
粘杆处的回报来得比预想中更快,却更令人心惊。苏培盛捧着密报,额头冒汗:“主子,查遍了宫内器物,只有前明内廷遗物里,偶尔有带蜘蛛标记的——据老工匠说,那是前明‘锦衣卫暗卫’的记号,负责帝王隐秘安保,早就失传了。另外……直郡王半月前见过一个游方郎中,送了包药材,那郎中的身形,跟江南李煦别院出现过的‘烬使者’,有五六分像!”
“烬使者?!”胤禛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江南镜心庵的地底魔影、废太子别院的黑气、如今的蜘蛛标记……这些看似无关的事,竟都串在了一起!前明残余势力从未消失,反而像蛛网般,悄悄缠上了大清的宫闱!
“加派人手!”胤禛的声音带着厉色,“查那游方郎中的踪迹,顺着绸缎的线,挖内务府的人!还有,给永和宫送消息,让额娘留意身边的器物,尤其是新换的!”
明玉看着胤禛焦躁的模样,递上一杯温参茶:“爷,别慌。他们敢留下标记,就是想扰乱我们的心神。我们只要稳住,总能找到破绽。”她握着他的手,指尖的温暖稍稍抚平了他的戾气。
可平静并未持续多久。未时三刻,苏培盛连滚爬爬地闯入,哭喊着:“主子!永和宫出事了!德妃娘娘晕厥了!太医说……说娘娘中了慢性毒,毒素是从新换的霞帔帐钩上散出来的!”
“帐钩?!”胤禛和明玉同时站起,脸色惨白。
苏培盛点头如捣蒜:“是!娘娘新换的霞帔,帐钩是鎏金的,内侧也有……也有蜘蛛刻痕!”
蜘蛛、帐钩、线……所有线索瞬间串联!幕后黑手的网,根本不是针对胤禛和孩子,而是连德妃都算在了里面!他们想借毒杀德妃,挑起母子嫌隙,甚至嫁祸胤禛“不孝”——好毒的计!
胤禛抓起披风,快步往外走,明玉紧跟在后,声音发颤:“爷,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冲出府门,马车疾驰向皇宫。窗外的风卷着落叶,像无数细碎的哭嚎。胤禛攥着明玉的手,掌心全是冷汗——德妃若出事,不仅是亲情的崩塌,更是朝堂的动荡。而那藏在暗处的“蜘蛛”,究竟还织了多少网?
马车驶入皇宫,永和宫方向已围满了太监宫女,哭声隐约传来。胤禛跳下马车,直奔暖阁,康熙正坐在床边,脸色铁青,握着德妃的手,指节发白。太医们跪了一地,头垂得低低的:“皇上,娘娘体内的毒素刁钻,需用天山雪莲做引,可……可库房的雪莲上月刚用完,需从西域急调,至少要十日……”
“十日?!”康熙猛地拍向床沿,茶盏摔在地上,碎裂声刺耳,“朕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必须保住德妃!否则,你们都给朕陪葬!”
胤禛跪在地上,目光扫过床头的霞帔——鎏金帐钩闪着冷光,蜘蛛刻痕在烛光下格外刺眼。他忽然想起直郡王的帐钩、云锦的结扣、烬使者的踪迹……这些碎片拼在一起,指向的似乎不是八爷党,而是一个更古老、更隐秘的势力——前明的残余?还是黑莲教的核心?
明玉站在一旁,看着昏迷的德妃,心中一片冰凉。她忽然意识到,这场斗争早已不是皇子间的夺权,而是关乎王朝存亡的生死较量。那只“蜘蛛”的网,早已覆盖了皇宫的每个角落,下一个目标,会是谁?而他们,又能否在十日之内,找到解药,揪出幕后黑手?
暖阁内的哭声与康熙的怒喝交织,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像一张巨大的黑网,将整个皇宫,连同所有人的命运,都笼罩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