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斯坦丁的公寓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寂静,只有灰尘在从屋顶破洞照进来的月光中缓缓飘浮。火麟飞那句“给你当保镖”的豪言壮语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与这间充斥着黑暗魔法残余的房间格格不入。
约翰·康斯坦丁,这位见识过地狱最深处景象、与大天使和魔王都谈笑风生(或者说互相算计)过的地狱神探,此刻正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头疼。不是魔法反噬,也不是宿醉,而是纯粹被眼前这个阳光过头的异次元来客给气的。
他猛吸了一口几乎燃到尽头的香烟,把烟蒂狠狠摁灭在旁边一个看起来像是人类头骨制成的烟灰缸里。“保镖?”康斯坦丁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小子,你知不知道刚才要不是我累得只剩半条命,光是你砸穿我屋顶这一条,就够我召唤点‘小可爱’把你撕成碎片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移动脚步,手指在背后悄悄结成一个简单的手印。一道几乎不可见的微弱光芒从他指尖闪过,像扫描一样迅速扫过火麟飞全身。这是最基础的侦测法术,用来判断对方是人是鬼,是魔法造物还是别的什么玩意儿。
结果让康斯坦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没有恶魔的硫磺臭,没有天使的圣洁光,没有死灵的死气,也没有任何已知魔法体系的能量波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纯粹而霸道的能量形式,温暖、活跃,充满了……生命力和某种近乎盲目的乐观感?这感觉让他极其不适,就像在黑暗里待久了突然被强光手电筒直射眼睛。
“哇!”火麟飞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好奇地盯着康斯坦丁刚才结印的手指,“大叔你刚才手上冒光了!这是什么?新型的激光指示器吗?还是这个宇宙特有的打招呼方式?”他那超强的学习能力开始本能运转,眼睛一眨不眨地试图捕捉每一个细节。
康斯坦丁嘴角抽搐了一下。“激光指示器?小子,那是魔法!m-A-G-I-c!懂吗?算了,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懂……”他放弃了解释,转而用审慎的目光打量着火麟飞,“你说你来自什么平行宇宙?叫什么……火麟飞?你是怎么来的?”
“对啊!火麟飞!”见对方终于问起正题,火麟飞立刻来了精神,挺起胸膛,“我是追踪一股邪恶的异能量波动穿过黑洞的,结果半道上好像撞上了什么……呃……彩色的漩涡?然后能量通道就不稳定了,再然后我就掉到你这儿了。”他指了指头顶的大洞,语气轻松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邪恶能量?彩色旋涡?”康斯坦丁努力从这些贫乏的词汇里提取有效信息。他走到一旁杂乱的书桌前,翻找着一些古老卷轴和笔记本,试图找出关于跨维度旅行事故的记录,嘴里不耐烦地嘟囔:“所以你是个迷路的星际警察?穿着紧身衣的那种?”
“是超兽战士!”火麟飞认真地纠正,也跟了过去,好奇地翻看桌上那些写满诡异符号和图案的书籍,“哇,这些图画好酷!是某种武功秘籍吗?不过看起来好复杂,打架嘛,直接上就好了,信念才是最重要的!”他随手拿起一本用某种生物皮革装订、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魔法书,像翻漫画一样哗啦啦地翻着。
“嘿!别动那个!”康斯坦丁吓了一跳,那本书可是记载了不少危险禁术,“放下!你这笨蛋!”
但已经晚了。火麟飞强大的学习能力和对能量的本能感知,让他即使看不懂文字,也无意间模仿了书页上某个简单火焰符文的能量流动轨迹。他指尖一缕微弱的异能量下意识地跟着运转了一下。
“噗”的一声,书页的一角突然冒起一小撮火苗。
“啊!着火了!”火麟飞叫了一声,反应极快地用手啪地一下把火苗拍灭,动作麻利得像拍苍蝇。他抬起头,对康斯坦丁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毫无阴霾的笑容:“不好意思啊大叔,没控制住。你这书纸挺易燃的啊,得注意防火。”
康斯坦丁看着那本珍贵的、据说能召唤小型炎魔的魔法书页角变得焦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一把夺过书,检查着损坏程度,内心在咆哮:这家伙不仅是个麻烦,还是个对魔法一无所知、破坏力却极强的麻烦!
他强压下把这小子从屋顶破洞扔出去的冲动,决定换个方式套话。他需要知道这家伙到底有多大潜力,或者说,多大威胁。他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猛灌一口,试图平复心情。“好吧,火麟飞是吧?”康斯坦丁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点,“说说看,在你的……宇宙,你都做些什么?怎么‘维护和平’?”
“就是战斗啊!”火麟飞一提到这个就双眼放光,完全没注意到康斯坦丁话里的讽刺,“用异能量召唤超兽武装,对抗邪恶势力!保护朋友和弱者!只要心中有爱、有信念,就没有打不倒的敌人!”他开始挥舞着手臂,比划着一些康斯坦丁看来十分滑稽的战斗姿势。
康斯坦丁听着这些充满理想主义和孩子气的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爱和信念?在真正的黑暗面前,这些东西脆弱得就像一张纸。他忍不住讽刺道:“听起来真美好。所以你一定朋友很多,家庭幸福美满咯?”他说这话本是想戳破对方天真泡泡的恶趣味。
没想到火麟飞完全没听出讽刺,反而很自然地接话:“对啊!我有好多并肩作战的伙伴!天羽、苗条俊、龙戬、泰雷……我们是一个团队!”然后他环顾了一下这间杂乱、阴暗、充满孤独气息的公寓,目光最后落在康斯坦丁那张写满疲惫和沧桑的脸上,带着一丝纯粹的疑惑问道:
“大叔,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吗?看起来好空旷,好孤单哦。你的朋友和伙伴呢?他们不来找你玩吗?”
这句话像一把无形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康斯坦丁内心最不愿触碰的角落。那些因为他而死去、堕落、或者最终选择离开的面孔——查斯、里奇、安吉拉、甚至泽塔……瞬间闪过他的脑海。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去,拿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火麟飞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戳中了别人的痛处,见康斯坦丁脸色不好,还以为他身体不舒服,又热心肠地补充道:“大叔,你脸色看起来好差啊,是不是整天待在这个……嗯……很有‘特色’的房子里,缺乏运动?这样不行的!生命在于运动!明天早上我带你出去跑步吧?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我们那边的老人家都这么养生!”
“老人家……”康斯坦丁从牙缝里挤出这个词,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飙升。他需要威士忌,需要大量的威士忌,才能面对这个活体灾难。
火麟飞却越说越起劲,他指着地上那个已经失效的魔法阵和周围散落的施法材料:“还有啊,大叔,你刚才对付那个……嗯……长得有点丑的东西(指低级魔宠),搞那么复杂干嘛?画这么多圈圈,念那么长的咒语,多麻烦!在我们那儿,遇到敌人,直接上去用火云诀招呼!简单、直接、有效!你要相信自己的力量啊!”
“麻烦?相信自己的力量?”康斯坦丁终于忍不住了,他把酒杯重重放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响。他想起了纽卡斯尔,想起了那个因为他的傲慢、急躁和考虑不周而坠入地狱的小女孩阿斯特拉。每一次魔法都是一场交易,一次赌博,充满了不可预知的代价。这个小子懂什么?!
但他看着火麟飞那双清澈的、写满了“我说得不对吗?”的眼睛,那股已经到了嘴边的、混合着愤怒、悲伤和自嘲的咆哮,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跟一个什么都不懂,而且看起来脑子可能真的缺根筋的异次元笨蛋发火,除了气死自己,毫无意义。
康斯坦丁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感觉比刚才对付十个魔宠还要累。他挥了挥手,像是要驱散某种令人烦躁的存在。
“够了……小红毛,我累了。那边有个沙发,虽然有点脏,但估计你也不在乎。今晚你就睡那儿。”他指着角落里一堆盖着破布的“东西”,“明天……明天我们再想办法把你这个天大的麻烦处理掉。”
他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用酒精麻醉一下自己备受摧残的神经。
火麟飞倒是很好说话,乐呵呵地走向那个堆满杂物的沙发:“沙发就行!谢啦大叔!你真是个好人!”他又发了一张好人卡,然后开始精力充沛地清理沙发上的东西,嘴里还哼着调子奇怪的、像是他们宇宙的战歌。
康斯坦丁看着他的背影,又抬头看了看屋顶那个透进冰冷月光的大洞,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开始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不小心把灵魂卖给了某个专门以看他笑话为乐的低级玩笑恶魔。
这个夜晚,注定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