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的身后,人群爆发出一阵阵欢声笑语,那声音好像开闸的水,肆意奔涌、激越而欢快。
看着眼前大家激动的场面,马东升却有些忧虑,他说:“国喜,你觉得今天这事儿,他们会甘心吗?”
林国喜说:“他们不甘心还能怎么的? 走也是他们自己走的,又没有人赶他们走!”
话是这么说,但是马东升就是莫名的有些不安。
人群里有人说:“他们父子几个人去埋电杆,给不给工钱都让人不放心!”
“哼!见人挑粪都想蘸一手指头的人,怎么会为了集体的事情费心费力,这会儿看见没便宜可占了,可不就该跑了吗?”
“什么嘴脸啊?为了二十块钱,是连脸都不想要了啊!”
林国喜对众人说:“大家静一静,现在不要去管不相干的人。这埋电线杆的活是个力气活儿,也是事关集体生命、财产安全的活儿。所以这个工钱,我们开始就计划好了从贷款里面出。乡亲们,我们每一个人都有保障施工顺利进行义务。
我们要找出来的这八个人,不光是要年轻力壮,还必须是做事认真负责的。 他们之间必须要相互配合,才能顺利的完成这项工作。”
大家心里也都明白:这种又要抬又要扛的活儿,不配合好的话,这活是没法儿干的。那劲必须得往一处使,同时还要反应敏捷,否则万一有什么突发的事儿,一点忙帮不上不说,还会添乱。
林国喜看了一圈在场所有的人,接着说:“现在有想报名的一起商量一下, 你们自己凑够了八个人,就来报名。明天电线杆一到,就可以直接开工了!”
一听这话,人群瞬间分散开来。有想报名的年轻人纷纷行动起来,关系要好的,都往一起凑,得先把人找够了再说。
可要凑够八个人并不容易。
年轻人之间,有的时候也不全是心无芥蒂的。有攀比的啊;有同时喜欢一个姑娘的啊;有两家吵过架、动过手的啊。这会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现在对方愿不愿意跟自己冰释前嫌,携手合作, 一时之间都有些举棋不定。
马东升微笑着对林国喜说:“国喜,只要是跟你在一起干活儿,我感觉我完全不用操心,什么事情都被你给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林国喜说:“马叔,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你怎么就没操心了?我年轻气盛,有时做事难免想当然。顶多就是个冲在前面的卒子,你可是在后面掠阵的将军啊!”
马东升听了这话,乐得哈哈大笑。
两个人又闲聊了好一阵儿,好歹等来了一个八人组。打头的是朱家兄弟,后面跟着六个小伙子。
马东升说:“现在,埋电线杆的人也定下来了。我在这里通知大家一声,明天我们就要去清理桑园了啊!现在家里都不忙,每家每户出两个人, 没问题吧?有问题的打声招呼,后面记得要主动补上的啊!”
人们纷纷表示,没问题。
第二天一早,林国喜留下跟八人组等电线杆,马东升带人整理桑园。
清晨,阳光洒在山坡上,村民们相互说笑着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有人用斧头砍了树,就有人用羊角锄启挖树根;有的用镰刀割草,就有人把草收拢到一起;有人清理树枝草根,就有人在后面用铲子,锄头挖土。 大家工具齐备,齐心协力,配合默契,工作进展得十分顺利。
在劳动的过程中,村民们一边干着手边的活,一边随心所欲的闲聊着。
有人说:“等这些杂树杂草都清理干净了,我们来摘桑叶路都要好走好多!”
有人接着说:“是啊,尤其是等到明年这时候,这里就是一大片桑园了,光想想都让人高兴了!”
有人提醒:“明年不行,才种上去呢,哪有那么快?怎么也得等到后年吧”
还有人憧憬着未来:“我们一边养着蚕,一边等桑树长大卖药材,这可是两笔收入呢!”
每个人都对未来充满了期待,脸上洋溢着兴奋和激动的笑容。他们谈论着桑园的发展前景,想象着自己的生活,也会像这片桑园一样,变得越来越美好。
人群中有两个人,全程都没有和谁说过一句话。她们好像只是专注于把大家拢在一堆的草,往两个很大的背蒌里装。
直到山坡下传来黄桂华的咆哮:“浑身的骚劲儿没处使是吧?不赶紧给老娘滚回来,打不死你们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话音未落,赵家父子几人也齐呐吼喊的一路过来了。
众人这才发现赵大富的媳妇陈春容,和赵大民的媳妇黄永珍,这会儿也在人群里。
有人问:“你们怎么在这里啊?”
陈春容一张脸涨的通红,尴尬的站在那儿,欲言又止。
马东升说:“你们俩回去吧,这活儿你们家不用参加!”
黄永珍嘟囔着说:“他们这是找不回来朱玲了,就拿我们俩撒气!”
陈春容拉了拉黄永珍,示意她别说了:“我们回去吧!”
黄永珍有些害怕,问:“二嫂,你说,我们回去,不会要挨打吧?”
陈春容说:“他们打我们干什么?我们是来给牛背草料回去的!”
众人停了手上的活,都看着这两个女人。那么大的背蒌背在背上,从 后面只能看到人的小腿以下。她们刚走到山坡下,就被赵家人围了起来。
黄桂华还在骂骂咧咧,赵大富和赵大明对着两个女人一边推搡一边喝斥,两个女人似乎一直在跟他们解释。距离越来越远,也不知道都在说些什么?
一众村民,就这么看着他们一大家子人,气势汹汹的来了,又浩浩荡荡的去了。整个过程快得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阵雨,令人猝不及防。
马东升大声提醒众人说:“我们干我们的活,别去管他们家的事!”
人们这才回过神来,重新进入忙碌状态。大家伙儿一边干活一边议论纷纷,只是话题基本都围绕着赵家人了。
有人说:“刚黄永珍是说朱玲跑了,是吧?”
“是啊,难怪前两天没看见他们兄弟几个,是去找人了呀!”
“哎,这好端端的,人咋跑了呀?”
“这都好几年了,也没个孩子。天天当牛做马的给他们家干活,还要挨打。不跑才怪呢!”
冯巧、鲁明华和杨慧、王雪梅及王素娥五个人在一起忙活。
杨慧和王素娥用柴刀砍着连成一片的紫色刺藤,余下的三个人,就配合着又拖又拽的把它们弄去山坡下。这种刺藤,不小心扎进手里又疼又痒。就是以前特别缺柴火烧灶的时候,人们也不大愿意把它们砍回去。
几人商量后,决定现在就这样堆放在一起,等晒上几个大太阳,一把火把它给烧干净;不然遇到下雨天,有人赤脚踩上一根刺,那可就太受罪了。
王雪梅问:“朱玲来了好几年了吧?是一直都没有孩子吗?”
鲁明华说:“谁知道呢?黄拐子跟人说怀过两次,流产了;朱玲偷偷来找过我,让我给她开些药调理调理身子,说一直没怀过。”
杨慧好奇:“她们为什么说的不一样啊?不过想来,肯定也是黄拐子在说谎!可是为什么啊?”
王素娥说:“那哪晓得!她那些弯弯肠子多的很,但她那么说,肯定是有原因的!”
冯巧奇怪的点不一样,她问:“那朱玲为啥偷偷来找你啊?这不是正大光明的事儿吗?”
鲁明华说:“她还不是怕吃了药也怀不上!”
杨慧就纳闷了,问:“那她熬药,一大家子的人能不知道?”
鲁明华说:“可能她想好了什么借口吧!”
王雪梅问:“那她后来还来找你开过药吗?”
鲁明华摇头说:“没有,她就来了那一次。我跟她说,我看不出她有什么问题,建议她去大医院看看,最好夫妻俩一起去!结果就听人说,那天晚上两口子打了一架。”
王素娥说:“这一直以来,女人生不出孩子,都只会赖女人身上,谁也不会往男人身上想啊!”
王雪梅说:“谁说不是呢!所以是赵大强觉得伤了面子!还好没去找你闹。”
鲁明华说:“他不会来找我闹的,朱玲本来就是背着他们找的我。就算找来了,怕的人也不是我,闹得大家都知道了,他反而更没面子!”
几个人都觉得赵大强确实会有这个顾忌。
杨慧说:“那,赵大强没孩子可以赖朱玲,难道赵大富还能赖人家陈春容?”
冯巧说:“赖不赖不清楚,反正是逼着俩闺女把姓给改了!”
王雪梅说:“你说也是,那陈春容当初咋就会嫁进赵家的呢?”
王素娥叹气,说:“这人的后脑勺上谁长了眼睛啊?后面的路谁也看不到, 一步错,步步错啊!”
山坡上的另一群人也在讨论这个问题。
有人问:“你们说也是哈,陈寡妇当初孩子大的都十三四岁吧,咋就非得改嫁啊?”
有人反问:“这家里连个顶门立户的都没有,就一个年轻寡妇带俩闺女,不改嫁就好过了?”
那人想想也对,又说:“那她也不能嫁进赵家呀!她都不打听一下的吗?”
赵家的媳妇进了门,黄桂华和赵德贵就定好了规矩:不许在外面说三道四,不许去别人家里串门儿!一大家人随时都把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呢。
陈春容和朱玲前后进的门儿。没过多久,黄永珍就因为去邻居家找孩子,跟人说了几句闲话,回家就被兄弟几个一顿拳打脚踢,那惨叫声外面的人老远都能听到。
这事儿但凡不是个傻的,都能想明白:可怜的黄永珍不过是一个杀鸡儆猴的鸡,她黄永珍能有多少脑子?人家这是防着那两个新进门儿的呢。
所以他们家的好多事儿,外人都不太清楚。
但是,这个问题还真有知道的人。这位姓杨的婶子娘家,跟陈春容原来的婆家刚好就是邻居。
杨婶子说:“她原来的男人杨邦伟,跟我还是同辈儿的呢,他们夫妻跟我爸妈处得不错,两口子之间更是好得没话说。”
陈春容嫁进杨家没多久,杨父杨母就相继得了病,第二年快要生孩子了,爸妈又前后都死了。杨家姐姐大吵大闹,非说陈春容是个扫把星,她爸妈是被陈春容给克死的。
她男人杨邦伟护着她,跟他姐大吵一架,说她没事找事,胡说八道。他姐也是个狠心的,从那以后,娘家都不回了,就是后来杨邦伟生病住院,找她帮忙看管下孩子,她都不肯。
有人问:“得了什么病啊?年纪轻轻就没了。”
杨婶子叹了口气,说:“肾病!开始只觉没有精神,脸色也不好,都以为只是营养跟不上,那时候不都那样的吗?
哪晓得,人后来发肿,肿得都发亮, 那腿上轻轻一按,就是深深的一个窝,看着都让人心里发紧。跑医院;找土方子;偷偷找神婆子。陈春容愁得头发一把一把的掉,背着杨邦伟哭了好多回哦!
这样拖了两三年,人才没了的。哎,就这么丢下孤儿寡母三个人,死的时候,连眼睛都没闭上!泉下有知这话如果是真的,那杨邦伟知道他的妻儿现在被这样欺负,不气得半夜来敲赵家的门,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