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处暖黄的灯光被无情地甩在身后,
残留的冰冷水汽仿佛渗入了骨髓,却无法浇灭那从心底蔓延出的灼热与狂躁。
卧室内,厚重的窗帘将窗外的狂风暴雨隔绝成沉闷的背景音,
却更衬得室内空气粘稠得几乎凝固,弥漫着一种濒临爆炸前的死寂。
言语已是多余。
一场无声的风暴正在两人之间疯狂酝酿,一触即发。
柳如兰能清晰地感受到陈默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毁天灭地的戾气,
像一头身受重伤、困于绝境的猛兽,痛楚与暴怒交织,几乎要将他自身也焚烧殆尽。
她的心,为他揪痛着。
她没有退缩,反而更近地迎了上去。
她的身体,在这片冰冷的黑暗中是唯一的暖源,更像是一片无垠而温柔的海,试图容纳他所有的狂风暴雨。
她仰望着他,眼中没有畏惧,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深不见底的包容与疼惜。
那目光仿佛在说:
我在这里,我看到了你的痛苦,我接纳你的一切。
陈默眼底翻涌的暗红戾气,因她这不顾一切的靠近而被彻底点燃。
旧伤带来的尖锐刺痛,混合着雨水的冷与汗水的烫,如同他内心撕裂的咆哮。
他急需一个宣泄的出口,将这几乎要撑裂胸膛的屈辱与暴戾尽数倾泻。
而柳如兰,成为了他唯一的标的。
他近乎野兽般,想要将她拖入自己所在的这片无边黑暗,要她感同身受,要她一同沉沦。
世界坍缩,只剩下这深渊之地。
柳如兰精心挽起的发髻早已散乱,如同盛极的牡丹骤然遭遇疾风骤雨,却呈现出一种破碎而惊心的美。
她全然敞开心扉,以一种近乎献祭的姿态,承受着他所有的 毁灭戾气。
包容着他所有的负面情绪——那骇人的暴戾,那蚀骨的冰冷,那无边的绝望。
泪水无声地从她眼角滑落,并非因为身体的负担,而是源于内心汹涌的情感。
她心甘情愿成为他的港湾,他的锚点,试图用自己全部的温暖与柔软,去填补他灵魂深处那个因被否定、被抛弃而撕裂的巨大黑洞。
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次触碰,都在无声地呐喊:
“看我,陈默。”
“我在这里。”
“你没有被打倒,你依然被需要,被珍视。”
“若这即是深渊,我愿陪你一同坠落。”
在那几乎吞噬一切的疯狂漩涡中心,陈默燃烧着暴戾火焰的眼眸深处,那密不透风的坚硬外壳,似乎被这毫无保留的、温暖坚韧的包容,生生撬开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缝隙。
无边黑暗仿佛被短暂地驱散了一瞬。
他破碎飘摇的灵魂,在这极致混乱的风暴中心,竟意外地捕捉到了一丝喘息,如同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一块浮木,虽然扭曲,却真实地得到了片刻的救赎。
窗外的暴雨依旧不知疲倦地冲刷着整座城市。
不知过了多久,风暴渐息..
柳如兰.....
然而她的眼神却异常清亮...
那是一种用尽全身力气终于触碰到爱人真实痛苦后的虚脱,一种以自身接纳了他全部负面情绪后的、奇异的安然。
陈默靠在床头,眼中的赤红戾气如潮水般退去,
逐渐被熟悉的幽深与一片巨大的、虚无的空洞所取代。
手臂伤处的抽痛一阵阵传来。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扫过身边狼狈不堪却神情异样安宁的女人。
那眼神里,没有温存,没有感激,甚至没有温度,
只有一片荒芜的死寂,以及一丝难以捕捉的、对自身再度沉沦的冰冷嘲讽。
他似乎从那短暂的失控与依托中清醒过来,
又重新坠回了那个更深、更冰冷的,名为现实与堕落的深渊。
但无论如何,今夜,
是柳如兰用她毫无保留的包容,独自承受并化解了他几乎毁灭自身的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