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湖,水玲珑宫深处。
宫灯柔和,水波不兴。水清漓静坐于水玉平台之上,冰蓝色的眼眸微阖,周身气息与万顷静水融为一体,深邃而冰冷。那枚由默亲手交予的、象征着浮云楼最高防御权限的冰蓝色虎符,已与他本源仙力相融,让他的一部分意志,如同无形的蛛网,严密地笼罩着远在时空迷雾深处的浮云楼,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难逃其感知。
默王妃则慵懒地靠在他身侧,看似闭目养神,实则狐狸眼中偶尔闪过的一丝狡黠光芒,透露出她内心的不平静。她正饶有兴致地“感受”着自家夫君那无形中散发出的、愈发凛冽的寒意,心中猜测着“暗墟”那帮老鼠的下场,颇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期待。
然而,就在这看似平静的氛围中——
一股恢弘磅礴、蕴含宇宙生灭至理的意志,如同无声无息的潮汐,毫无征兆地、却又无比自然地降临在了水玲珑宫之中!
这股意志并非霸道地闯入,而是仿佛本就与这片空间融为一体,其存在感厚重到令虚空都微微扭曲,却又内敛到不激起一丝涟漪。它一出现,整个水玲珑宫的光线似乎都黯淡了一瞬,连那永恒流淌的水波声,都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制了下去,变得几不可闻。
来者,正是世王!
他并未显化具体形态,但那凌驾于万物法则之上的绝对威严,已充斥了整个宫室。他的降临,意味着关于“暗墟”窥探浮云楼核心秘密之事,已引起了这位至高存在的高度重视,需要与水清漓进行当面商议!
几乎在世王意志降临的同一瞬间——
原本慵懒靠在榻上的默王妃,那双微眯的狐狸眼,骤然完全闭合!她周身那灵动活跃的气息,如同被无形之手瞬间抚平,以一种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急剧内敛、沉寂下去!
她并非受到惊吓或威压而昏迷,而是……主动施展了某种玄妙的法术!
只见她置于身侧的右手食指,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指尖一缕微不可见的、极致精纯凝练的水蓝色仙光一闪而逝,如同最纤细的冰针,悄无声息地刺入了她自身的眉心识海!
下一刻——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共鸣声响起。
默的呼吸,在万分之一秒内,变得悠长、均匀、深沉到了极致!她周身所有的仙力波动、神识活动、乃至最细微的生命气息,都瞬间降至谷底,陷入了一种比冬眠更深沉、比龟息更彻底的……绝对休眠状态!
她的意识,如同沉入了万丈寒冰之下的最深处,被最纯粹、最宁静的“水”之本质所包裹、冻结、隔绝!外界的一切声音、光线、能量波动、乃至……意志层面的交流,都被这层由她自身法术构筑的、完美的“水之屏障” 彻底隔绝在外!
深度入眠!
这是一种极其高明的自我封印术法,并非对敌,而是用于闭关、疗伤或……规避!在此状态下,施术者将完全失去对外界的感知,同时也无法被外界任何手段(除非暴力打破)所探查、窥伺!
默,竟然在世王降临的刹那,毫不犹豫地对自己施展了如此决绝的深度休眠法术!将自己彻底变成了一个无知无觉的“睡美人”!
她为何要这么做?
答案,在她意识彻底沉沦前,最后一个闪过的念头中,已然揭晓:
(接下来的谈话……已经不是我能听的了。)
(不,是……不该我听。)
这个念头,平静,淡然,却带着一种洞悉规则的清醒与自律!
世王亲临,与水清漓商议要事。商议的内容,必然是关乎“暗墟”的处置、禁忌之地起源的探究、法则潮汐的应对……这些触及幕天阁最核心机密、甚至可能涉及十阶内部权力平衡与宇宙级战略的绝密议题!
这等层级的对话,其保密等级,是最高的!参与者的资格,是极度苛刻的!除了当事的两位王者,绝不允许有任何第三方知晓!哪怕是……水清漓的妻子、浮云楼的前任防御负责人——默王妃,也绝不例外!
这是一种不成文的、却不容逾越的铁律!是维持幕天阁至高权威与内部稳定的基石!
默深知这一点。她更知道,以世王的性子,若她“在场”(即使是看似沉睡的在场),有些话,他或许不会说透。而水清漓,出于对她的保护,或许也会有所保留。这不利于他们做出最准确、最有效的决策。
所以,她主动将自己“排除”在外。用这种最彻底、最决绝的方式——深度入眠,来表明自己的态度:我无意窥探,我主动避嫌,你们……尽管商议!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上的……“水之桎梏”?
水,至柔,亦至刚;可载舟,亦可覆舟。此刻,默用以“沉睡”的,正是水之法则中“隔绝”、“冰封”、“守护宁静”的一面。她用这“水之桎梏”,主动束缚了自己的意识,画地为牢,将自己隔绝于这场最高级别的密谈之外!
这不是被迫的囚禁,而是清醒的自我放逐!是对规则的敬畏,更是对水清漓和世王的……绝对信任与支持!
她相信,即便她不在场,他们二人也能做出最正确的决断。她不需要知道过程,只需要等待一个……她该知道的结果。
水玲珑宫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世王那恢弘的意志,在默陷入深度休眠的刹那,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那波动中,似乎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随即,便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
水清漓冰蓝色的眼眸,在默气息彻底沉寂的瞬间,缓缓睁开。他看了一眼身旁陷入最深沉睡眠、气息平稳得如同精致人偶的妻子,冰蓝色的瞳孔深处,一丝极淡的复杂光芒,一闪而逝。有了然,有一丝极细微的心疼,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理解与认可。
他没有出手阻止,也没有试图唤醒她。因为他知道,这是默的选择,也是……最明智的选择。
下一刻,水清漓的目光抬起,望向虚空中那无形无质、却威严无尽的意志所在,冰蓝色的眼眸中,已恢复了一贯的绝对平静与冰冷。
“开始吧。”他淡淡开口,声音清冷如玉击,在寂静的宫室内回荡。
没有寒暄,没有废话。世王的意志传来一道平静无波、却蕴含无尽信息的意念波动。
两位至高存在,关于“暗墟”、关于浮云楼、关于禁忌之地核心秘密的最高级别密谈,在这绝对静谧、除他二人外再无第三意识的水玲珑宫深处,正式展开。
而这一切的波澜壮阔、暗流汹涌,都与一旁榻上那位陷入了自我施加的“水之桎梏” 中的女子,再无半点关系。
她沉睡着,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恬静的弧度,仿佛只是做了一个寻常的美梦。
不知,便是福。
不同,便是安。
这,是默的智慧,也是她身为人妻、身为幕天阁一份子,所恪守的……界限与本分。
水波无声,宫灯长明。
密谈在寂静中持续。
而沉睡的默,则用她的方式,为她最在乎的人,撑起了一片……绝对保密的议事空间。
这,何尝不是一种更深沉的……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