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湖,水玲珑宫深处。
宫灯的光芒在静谧的水波中摇曳,将宫殿映照得如同水下龙宫,幽深而宁静。水王妃默似乎已沉入浅眠,呼吸均匀,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嘴角带着一丝恬静的弧度,仿佛正做着一个无忧无虑的美梦。她安然地靠在水清漓身侧,将所有的防备与思虑都卸下,全然信赖着身边这片坚不可摧的“港湾”。
而水清漓,依旧静坐如亘古不变的冰川。他冰蓝色的眼眸微阖,看似与万顷静水同息,实则一部分心神,已如同无形的触须,悄然蔓延至水玲珑宫深处那玄冰秘狱之中。
秘狱之内,极寒彻骨,连时间仿佛都被冻结。幻蝶仙子被无数闪烁着幽蓝符文的玄冰锁链禁锢在中央,周身仙力被彻底封印,形同废人。她的意识,因极寒与恐惧,已处于半涣散状态,仅存的本能让她蜷缩在识海的最深处,如同惊弓之鸟。
水清漓的意志,如同绝对零度下的观察者,冰冷、客观、不带丝毫情感地,渗透、扫描着幻蝶仙子那混乱不堪、充满绝望与恐惧的识海碎片。他并非要与之交流,也非急于拷问,而是在进行一种更彻底的信息剥离与痕迹追溯。他要从这破碎的灵魂中,提取出所有关于“暗墟”的结构、据点、秘法、乃至与其他势力勾连的蛛丝马迹。
就在这冰冷的精神探查过程中,一段异常清晰、充满强烈情绪色彩的记忆碎片,如同黑暗中突然亮起的烙印,猛地撞入了水清漓的感知之中!
那正是不久之前,在花海潮花圣殿静室内,水王妃默以意念传音的方式,直接轰入幻蝶仙子灵魂深处的那段话!
“暗墟绝对不会放过我吗?”
默的声音,透过记忆的回响,清晰地传递过来。那声音,并非她平日里的娇嗔或狡黠,而是带着一种冰棱般的锐利与居高临下的戏谑!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幻蝶仙子当时所有的侥幸与伪装!
“幻蝶仙子,你以为暗墟如今还有这本事吗?”
第二句话接踵而至,语气中的不屑与嘲弄几乎要满溢出来!那是一种洞悉真相后的赤裸裸的蔑视!仿佛在说:你依仗的靠山,早已是泥菩萨过江!你还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你若不信,大可动手试试看——”
这句话,带着一种挑衅般的从容与绝对自信!仿佛早已料定对方不敢、也无能为力!这是一种实力碾压下的游刃有余!
“看看是你们暗墟不放过我……”
“还是我们幕天阁——不放过你!!!”
最后一句,尤其是“幕天阁”三个字,如同九天惊雷,裹挟着无上威严与最终审判般的力量,在幻蝶仙子的记忆碎片中轰然炸响!那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一种源自绝对力量阶层的终极威慑!
这段话,通过幻蝶仙子濒临崩溃的识海回放出来,其蕴含的情绪张力与信息冲击,甚至比当时默直接传递时,更加震撼!
水清漓的意志,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冷静地“听”着这段回响。他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分析一段与己无关的数据。
然而,在这极致的冷静之下,他那浩瀚心湖的最底层,一丝极其微渺的涟漪,却悄然荡漾开来。
这涟漪,并非因话语内容本身,而是源于他对这段话背后所折射出的……默的心态。
(这种语气……)
水清漓的意念冰冷地划过。
(满满的都是……对敌人的不屑一顾。)
那种居高临下的戏谑,那种将对方视若蝼蚁的轻蔑,那种连威胁都懒得认真对待的从容……这绝非伪装,而是发自内心的、基于对双方实力差距有着绝对认知而产生的自然流露!
默,从未怀疑过“暗墟”在“幕天阁”面前的不堪一击。她甚至懒得去分析“暗墟”有什么阴谋诡计,有什么隐藏手段,因为她根本不在乎!在她看来,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都是笑话!
(以及……)
水清漓的意念微微一顿,捕捉到了那段话中,更深处的一种情绪内核。
(对己方的……无条件信任。)
这种信任,炽热、纯粹、不容置疑!
当她说到“我们幕天阁”时,那种发自骨子里的自豪与依赖!当她宣告“不放过你”时,那种对背后力量能够轻易实现这一点的绝对信心!
她信任世王哥哥的运筹帷幄,信任其他阶主的各司其职,更信任……他,水清漓的绝对力量!她相信,只要“幕天阁”出手,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麻烦,没有碾不碎的敌人!这种信任,并非盲从,而是建立在漫长岁月、无数事实基础上的一种近乎本能的认知!
她将自己完全视为“幕天阁”的一份子,并将这份归属感与荣誉感,化作了最锋利的武器,用以摧垮敌人的意志!
(倒是……会借势。) 水清漓的意念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无声的认可。默很好地利用了“幕天阁”的威慑力,给予了幻蝶仙子精神上的致命一击。这比任何严刑拷打都更有效。
(不过……) 他的意念归于绝对的平静。(这份信任,倒也并非错付。)
“暗墟”的覆灭,本就是注定之事。默的“预言”,不过是提前宣告了一个必然会发生的事实而已。
探查继续,水清漓的意志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继续剥离着幻蝶仙子识海中有价值的信息。那段充满不屑与信任的话语回响,渐渐消散在冰冷的玄冰气息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水清漓知道,默那番“狐假虎威”的宣言,已然在幻蝶仙子心中种下了最深的恐惧与绝望,这为后续的审讯,铺平了道路。
(这丫头……) 最后,一道淡漠的意念为他这番“旁听”画上句点。(吓唬人的本事,倒是见长。)
水玲珑宫内,依旧静谧。默翻了个身,咕哝了一句模糊的梦话,继续安睡。
而水清漓,则继续着他冰冷而高效的工作。一场针对阴影势力的雷霆清扫,正基于他此刻提取的信息,悄然而迅猛地展开。
默的无条件信任,便是他行动的最强动力之一。她既信“幕天阁”无敌,那他……便让这“无敌”,成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