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王黎灰的身影,如同溃散的阴影,仓皇而狼狈地消失在陨战神域那暗红色的天际线尽头。他紧紧抱着那盏终于得到了基础使用方法的“长灯守护”,背影萧索,却也比之前那万念俱灰的模样多了几分近乎偏执的专注。对他而言,屈辱已成过往,眼下唯有抓住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方有一线生机。
陨战神域内,肃杀之气随着黎灰的离去而渐渐消散。武神凌看着黎灰消失的方向,撇了撇嘴,似乎觉得这场“切磋”结束得不够尽兴,但又碍于刚才被默“点名批评”,只能悻悻地收敛了战意,大手一挥,将这坚固无比的演武场空间重新隐去。周遭景象流转,众人再次回到了那宏伟而压抑的幕天阁议事厅。
庞尊、白光莹、艾珍等人,经历了这一连串目不暇接的变故——从渡香公主的闹剧,到默与黎灰那场不对等的“切磋”,再到最后默出乎意料地传授“长灯守护”用法——心情如同坐过山车般起伏不定,此刻终于稍稍平复,但看向默的眼神,却愈发复杂难明。这个女子,看似嬉笑怒骂,插科打诨,实则每一步都暗藏机锋,将人心与局势玩弄于股掌之间。
默却仿佛浑然不觉自己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冲击。她一回到议事厅,就立刻恢复了那副慵懒闲适的姿态,极其自然地再次凑到水清漓身边,仿佛刚才那个持剑纵横、言传身教的飒爽身影只是个幻象。
她甚至微微踮起脚尖,凑到水清漓耳边,用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附近几人听清的音量,小声地吐槽道,语气里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清漓,你看黎灰这家伙,这么多年了,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水清漓垂眸看她,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冰蓝色的眼眸中倒映着她灵动的身影。
默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像是在分析一个有趣的案例:“就他那个死脑筋,还有那套只知道埋头研究暗物质、不通人情世故的性子,要是真让他自己抱着长灯守护去摸索用法……”
她嗤笑一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个“那画面太美不敢看”的表情:
“那得猴年马月才能摸到点门道?怕是等他好不容易搞明白怎么点亮灯,他说的那个‘宇宙磨损’早就恶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到时候,还不是得我们出手收拾烂摊子?”
她这番话,看似是在抱怨黎灰的“笨拙”和“不靠谱”,实则再次强调了之前她之所以“不得已”出手指导的“合理性”和“必要性”——不是我愿意教,是我不教不行啊,不然后果更严重!
然后,默的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深邃,她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议事厅的穹顶,望向了无尽虚空,又或者,是落在了水清漓那深不见底的眼眸之中。
“简单来说吧,” 她试图用一个最通俗易懂的比喻来总结,“这长灯守护,其实就跟你的水一样。”
“水?” 一旁的庞尊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有些不解。
“对啊,水。” 默肯定地点点头,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回到水清漓身上,语气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了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八个字,古老而充满智慧,从她口中说出,却别有一番意味。
“长灯守护的力量也是如此。” 她解释道,“用对了方法,顺应其‘修复’、‘守护’的本性,它就能像平静的江河,承载希望之舟,抚平伤痕,滋养万物。”
“可若是用错了方法,逆其本性,或者心怀叵测,那么这股力量,瞬间就能化作滔天巨浪,颠覆一切,造成的破坏甚至比它要修复的损伤更加可怕!”
默的比喻形象而深刻,让在场众人都陷入了沉思。尤其是见识过长灯守护那温暖光芒的花翎、时希等人,更能体会到这“载舟覆舟”的辩证关系。
然而,默的感叹并未结束。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怜悯?或者说,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惋惜?
“可惜啊……” 她摇了摇头,目光仿佛追随着黎灰离去的方向,“黎灰他,既不了解长灯守护‘水’一般的性质……”
她的声音微微压低,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精准:
“……更不了解,清漓你的‘水’。”
这句话,如同最终的判词,揭示了黎灰失败的更深层原因。
“他不了解长灯守护那看似柔和、实则蕴含着不容违背的法则秩序的‘水性’,所以他无法真正与之共鸣,只能笨拙地尝试。”
“而他更不了解的,是清漓你……” 默侧过头,深深地看着水清漓,语气中充满了自豪与一种莫名的感慨,“你的水,看似至柔,实则至刚;看似包容,实则界限分明;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蕴含着足以覆灭星辰、亦能创造生命的无上伟力。”
“他连清漓你的‘水’的万分之一都未曾领悟,又怎么可能驾驭得了与清漓你的力量同源共理、甚至在某些层面更加奇妙的‘长灯守护’呢?”
“这其中的差距,不仅仅是力量层级,更是对‘道’的理解,对法则本质的认知鸿沟。”
默的这番话,不仅点明了黎灰失败的必然性,更是将水清漓的力量拔高到了一个近乎“道”的层面,无声地再次巩固了水清漓在幕天阁乃至整个世界观下的至高地位。
水清漓听着自家小媳妇儿这番毫不掩饰的推崇与“拉踩”(踩黎灰),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揽着她肩头的手指,却几不可察地轻轻动了一下。这种被全心全意维护、理解的感觉,对他而言,胜过千言万语。
而其他人,如颜爵、花翎,则是心中凛然。默这话,看似在评价黎灰,何尝不是在提醒他们?在幕天阁,有些力量,有些存在,其深不可测,远非表象所能衡量。黎灰的失败,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议事厅内,一时无人说话。只有默那番关于“水”与“灯”、“载舟”与“覆舟”的余韵,在空气中缓缓流淌,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冷静与深邃。
经此一番,幕天阁的威严,水清漓的强大,以及默那看似跳脱实则深不可测的智慧,都再次以不同的方式,烙印在了每个人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