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镇南不管,是对的。
他也没法管,周安邦是没办法做到他这种冷静的,至少周镇南清楚,他们这一代人的性情,要比周安邦这一代人更冷静,甚至冷漠。
尸山血海走出来的人,哪一个不是用最残酷的淘汰法则,淘汰剩下的精英?
智慧,冷静,手段都不缺的情况下,面对周安邦这样的对手,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可他也不能下场。
周安邦是儿子,是亲生的;可周慧的女儿身份,也不是捡来的啊!
帮谁,他这个当长辈的都说不过去。
可内心之中,他是更加倾向于帮周轩的,这是人的本能,同时也是生存的本能。
陈泽是优秀,可他是陈家人。
只有不那么突出的周轩,才是周家延续的种子。
周安邦纠结了一阵,才开口问:“爸,你觉得小泽会不会怨我?”
“怨你不至于。”周镇南心头不住感慨,陈泽要是他孙子,他哪怕死了也不会担忧周家的将来,会遭遇无法承受的变故。
可惜,这是奢望。
不知不觉之间,周镇南埋怨上了陈绍华,当初骗自家闺女也就罢了,怎么就没有勇气承担,要是这小子跪下,认错入赘周家,眼下的周家,也不会是这种局面了。
要是陈泽叫周泽,他会这么为难保谁吗?
好在陈绍华不知道周镇南会这么想,要是知道,非在背地里怒骂:“你在想屁吃,入赘,这辈子都不可能入赘。”
周安邦确实心里不好受,当初周家认亲之后,确实风光了一阵。
可同样的,压力随之而来。哪怕他靠着陈泽的谋划,前进了一步,如今的高度,对他期待的高度,还是有点距离。
可以说,周家如今是小的小,老的老,有点青黄不接的感觉。
哪怕周安邦成长起来了,可头顶的高度,已经注定了。
这样的局面下,想要稳住周家的底本盘,确实不容易。
面对压力,将外甥丢出去作为妥协的筹码,也不是不难理解。
可他理解,不见得陈泽会理解。
哪怕这是最优的结果了。
心中七上八下的总感觉不安稳,周安邦可是从周怀川口中听说了,陈泽可不是那种温文尔雅的君子性格,回去就把一个教授的博士毕业证给收了,让那个刻意针对他的教授,名誉扫地,灰溜溜的跑去了美利坚。
这还是陈泽仅仅动用了学校里有限的资源,要是在外……他可怎么办?
“爸,你觉得小泽会不会不理解我的苦衷,对我不满……”
周镇南冷冷的瞥了一眼儿子,冷哼道:“你是想说他会不会报复你吧?”
“怎么可能,小泽是个懂事的孩子。”周安邦尴尬的笑着,肌肉都僵了。
周镇南可不在乎儿子大部长的面子,冷着脸奚落道:“报复你不至于,最多就是单纯的看不起你。他没那么傻,家里人斗来斗去,最终被人看笑话,你以为他的状元是买来的?”
这一刻,周安邦有种深深地无力感,席卷全身。
要是陈绍华在边上,瞬间就能和大舅子共鸣。
陈绍华有好几次,也是被陈泽用近乎看傻子的眼神中,不断的修正自己犯下的错误决定,最终把家里的产业给救了回来。
次数多了之后,他也算历练出来了。
可那种被儿子小看了的憋屈感,说什么也忘不了。
周安邦怎么也想不到,只是露出整件事情的冰山一角,陈泽就能通过这点小小的片段,把整件事给串联起来。
这份推演的本事,就连周安邦觉得自己都不配有。
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如今的高度,早就一飞冲天了。
总局虽然是部级单位,可对外还是局。
掌管三个重要的宣传行业,广播,电视,还有就是电影。
可以说这三个行业,都在总局的统筹和管理之中,尤其是电影行业,更是如此。作为华夏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的文化窗口,首先就得在电影和娱乐产业上开放政策。
可这个政策可不好弄。
放开太多,国内的产业根本就打不过人家。
尤其是电影行业,不少电影厂都已经发不出工资了,失去了国家的补贴和专项基金,都得关门。可民营的影视公司,也都是草创,哪里能和成熟了将近百年的好莱坞竞争。
那么多电影厂,是华夏积攒了五十年的老底子,真要是丢了,没法交代啊。
陈泽入职总局,担任局长办公室实习助理,他都不明白,周安邦到底为什么要如此多此一举,就周安邦的手段,陈泽还真没有怨他这个便宜舅舅。
打不过人家,投降也不丢脸。
再说了,也不算输的很彻底,根本就不需要这份实习机会,来给他宽心。
在局长办公室里,周安邦表情凝重的低声道:“小泽,你都知道了?”
“什么事我知道了?”陈泽装傻道。
是人都是要面子的,周安邦这样的高级干部更是如此,舅舅是亲戚,可也不是至亲,总不能没心没肺的胡说八道,让他下不来台吧。
再说了,取舍而已。
又不是没法理解。
从陈泽的角度来看,哪怕下决定的是他,也会选择自己作为筹码交易出去。
出国留学而已,断绝仕途高位的机会罢了。
这点对别人来说是损失,对他来说不是。
他如今连私人飞机有了,就是在京城没怎么飞过,外人不知道,还以为那架价值两亿的达索猎鹰2000,是汉隆集团的飞机。
不过陈泽还是委婉的要将周安邦所有的疑虑打消,以后就是两个不同的领域,仕途和经商,周家和陈家,合不到一块儿,但也不可能单打独斗。
“舅舅,我去年在香江,订购了一架飞机,过年前到了国内。”
“什么飞机,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别看飞机高端的很,可从一两百万,到几个亿,几十亿的都有,哈哈……”
突然,周安邦仿佛被扼住了喉咙,呼噜噜的一阵捣鼓之后,脸色变换不已,最后紧张道:“你那个飞机是什么型号?多少钱买的?”
“两千多万美元,达索猎鹰2000,就在国内飞。”
陈泽话刚结束,周安邦顿时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脸上不悲不喜,了无生趣的叹息道:“我这是何苦来哉?”
哪怕陈泽的身份再经得起推敲,能力再强大,可是名下一架私人飞机,尤其是一架价值两亿的喷气式商务机,就已经将陈泽的所有仕途之路给堵住了。
周安邦可以说最近几个月做的所有事,都是做了个寂寞。
再想下去,他非疯了不可。
而陈泽,恐怕实习结束之后,也不会再进入任何部门工作。
这就是选择,他已经无力改变。
想到总局的工作,周安邦收拾起来心情,有些有气无力的问陈泽:“对工作有什么想法。”
“听领导的。”陈泽说这话,让周安邦顿时气结,别说领导了,就是家里的亲戚,陈泽恐怕也不会听。
“其他行业倒是不担心,有限制,有壁垒,但是电影行业,如今举步维艰,陈泽你觉得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周安邦确实是考校的意思,可陈泽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把年富力强的电影人,尤其是导演,集中起来,做爱国主义教育。”
“为什么?”周安邦不解。
“他们需要被教育。”
陈泽回答的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