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城堡的石墙在七月的晨光里蒸腾着无形的焦虑。礼堂天花板的魔法天空是刺眼的、毫无云朵遮蔽的湛蓝,像块巨大的、令人无处遁形的监视水晶。长桌上,早餐的培根煎蛋散发出诱人香气,却无人敢大快朵颐——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食量,生怕多喝一口南瓜汁就会在考场上酿成灾难。
“最后检查!”赫敏·格兰杰的声音带着高频颤音,她面前摊开的羊皮纸笔记密集得如同蜘蛛网,羽毛笔尖因为过度紧张而不断戳破纸面,“缓和药剂的关键是逆时针七圈半后立刻加入月长石粉!不是七圈!也不是八圈!是七圈半!半圈!听见没有哈利!半圈!”
哈利·波特正努力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闻言差点噎住,只能拼命点头,感觉胃里像塞了一团纠结的曼德拉草根。他瞥见罗恩脸色惨白地对着空盘子发呆,纳威则神经质地一遍遍抚平他那本边缘卷得像鱿鱼须的《魔法药剂与药水》,书页间隐约露出用荧光笔画满的“救命”涂鸦。
“现在,”赫敏深吸一口气,如同即将奔赴战场的将军,“目标——地窖魔药考场!记住!无论斯内普说什么,就当是巨怪在哼哼!集中精神!活着出来!”她猛地站起,带倒了一杯牛奶,乳白色的液体在格兰芬多红金相间的桌布上蔓延开,像一张不详的地图。
***
地窖的空气如同被冰封了千年。墙壁上储藏的魔药材料在玻璃罐里投下扭曲怪诞的阴影,混合着各种诡异气味的冷气钻进骨头缝。几十口黄铜坩埚在石台上沉默地冒着细微气泡,像一排等待献祭的棺材。西弗勒斯·斯内普教授如同一只巨大的蝙蝠,无声地滑行在狭窄的过道里,黑袍翻涌起的冷风让前排的拉文克劳学生集体打了个寒颤。
“你们将有,”斯内普丝滑冰冷的声音在洞穴般的地窖里回荡,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整整三个小时,来证明你们可怜的大脑并非巨怪的排泄物填充物。熬制一瓶完美的缓和药剂——如果你们之中还有人记得它的颜色不是巨怪的鼻屎绿的话。”他枯瘦的手指划过一张羊皮纸,“现在,开始。”
坩埚下蓝色火焰“噗”地燃起,考场瞬间被一种诡异的寂静笼罩,只剩下液体加热的咕嘟声、羽毛笔划过羊皮纸的沙沙声,以及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
哈利手忙脚乱地称量流液草粉末,指尖因为紧张而颤抖,天平指针晃得像在跳踢踏舞。他眼角余光瞥向斜前方——德拉科·马尔福正用一把镶嵌绿宝石的纯银小勺,以近乎外科手术般的精确度,从水晶碟里刮取最后0.001克粉末,铂金色的发丝垂落额前,神情专注得近乎虔诚。更远处,阿尔文·莱斯特兰奇的坩埚旁,三支玻璃搅拌棒正被无形的力量操控着,在空中划出精确而互不干扰的轨迹:一支匀速逆时针搅拌,一支间歇性轻敲坩埚内壁震落气泡,另一支则悬浮待命,随时准备进行紧急降温操作。无声咒的魔力波动在他周身形成肉眼可见的低温涟漪。
“专注,波特。”冰冷的气息突然喷在哈利后颈,斯内普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油腻的黑发几乎扫到他的坩埚边缘。哈利吓得手一抖,半勺豪猪刺差点全撒进去。
“让我看看,”斯内普俯身,鹰钩鼻几乎要探进哈利那锅已经开始呈现可疑灰绿色的粘稠液体里,薄唇扭曲成一个充满恶意的弧度,“逆时针搅拌七圈半?多么清晰的指令,显然它和你那塞满芨芨草的大脑产生了某种量子层面的排斥反应。告诉我,波特,”他低沉的声音如同毒蛇在哈利耳边嘶鸣,“你熬制的究竟是遗忘药水,还是专门清除你脑浆的腐蚀剂?或许我应该建议庞弗雷夫人提前准备好你的病床?”
哈利的耳朵瞬间烧得通红,汗水沿着鬓角滑落。他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忽略斯内普的存在,把注意力集中在火候上。
“噗噜噜——哗!”
一声闷响伴随着诡异的粉红色烟雾在不远处炸开!罗恩·韦斯莱的坩埚如同被施了膨胀咒,猛地喷发出一大团般的粉红蘑菇云,瞬间笼罩了他和旁边西莫·斐尼甘。粘稠的、散发着泡泡糖甜腻气味的粉色液体溅得到处都是,罗恩的头发和眉毛瞬间变成了芭比粉。
“韦斯莱先生!”斯内普旋风般转身,黑袍在粉雾中划出凌厉的弧线,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狂怒,“你是打算用这锅……呃……粉红噩梦,来毒杀考官,直接终结你的魔药学生涯吗?格兰芬多扣二十分!为你的愚蠢和污染考场环境!”
罗恩顶着一头粉色泡沫,脸上混杂着惊恐、茫然和一丝“果然如此”的绝望,徒劳地试图用袖子擦掉袍子上的粘液。
就在这混乱的粉红烟雾边缘,纳威·隆巴顿正手忙脚乱地试图用课本扑灭自己坩埚里因为加错材料而窜起的绿色小火苗。蒸汽升腾,模糊了他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片。他慌乱中抓起摊在旁边的羊皮纸笔记去扇风,试图驱散烟雾看清刻度。
那页被蒸汽濡湿的笔记,在朦胧的水汽中,显露出纳威那标志性的、如同被地精踩过的字迹和灵魂画作:
> **曼德拉草 (mandrake)**
> 特性:哭声致命 → 移植时戴耳罩
> 成熟体:形似婴儿 → 可做复苏药剂
> **→ 曼德拉草人?(mandrake man?)**
> **→ 曼德拉人?(mandraman?)**
> **→ 人吃草???(man eat grass???)**
> (旁边画着一个火柴人抱着一根巨大的草,草在尖叫,火柴人头上冒出问号泡泡)
刚走到他旁边准备帮忙灭火的赫敏,无意间瞥到这蒸汽中显形的“学术推导”,整个人瞬间石化,手里的紫水晶瓶“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独角兽眼泪精华液汩汩流出。她张着嘴,看看那锅还在冒绿火的坩埚,又看看那页足以颠覆整个魔法植物学的“笔记”,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粉红蘑菇云和纳威逻辑的双重打击下碎成了渣。
“隆巴顿!”斯内普的咆哮再次响起,他显然也看到了那页笔记,脸色黑得堪比坩埚底,“如果你那贫瘠的想象力无法区分草药学和童话故事,我建议你立刻转学去麻瓜幼儿园!格兰芬多再扣十分!为你对曼德拉草那令人发指的亵渎!”
纳威吓得一哆嗦,笔记脱手飞了出去,正好盖在了他坩埚那微弱的绿色火苗上。“嗤啦”一声,火灭了,笔记也焦了一大块,那个“人吃草”的火柴人画像在焦痕中显得格外悲壮。
***
当哈利拖着仿佛被抽干了灵魂的躯壳,以及那瓶颜色勉强算是淡紫(但底部沉着可疑黑色沉淀物)的缓和药剂,逃离魔药地窖的冰窟时,他感觉自己像是刚从巨怪的腋下钻出来。走廊里刺眼的阳光让他一阵眩晕,但更让他眩晕的是变形术考场门口张贴的告示:
> **期末变形术实践考核**
> 内容:将刺猬安全地转变为针垫(需保留其背刺功能)
> 附加题:赋予针垫轻微的愉悦情绪(禁止使用欢欣剂)
> 主考官:米勒娃·麦格教授
“背刺功能……愉悦情绪……”罗恩顶着一头没完全洗掉的芭比粉挑染,眼神呆滞地重复着,“他们干脆让我把巨怪变成芭蕾舞演员算了……”
纳威抱着他那本封面被烧焦一块的《魔法药剂与药水》,脸色比他的曼德拉草人画像还绿,嘴里念念有词:“针垫……刺猬……情绪……情绪……” 他努力回忆着赫敏讲过的情绪魔法原理,脑子里却只有“人吃草”的魔性画面在循环播放。
赫敏则完全无视了同伴的哀嚎,她正对着走廊墙壁上一幅骑士画像练习手腕的旋转角度,嘴里飞快地背诵着《高阶变形术情绪附加要诀》,眼神锐利得能穿透盔甲。她魔药考试时熬制出的那瓶散发着完美彩虹光晕的缓和药剂,以及麦格教授在羊皮纸上龙飞凤舞的批注“outstanding! 建议直接申请魔药学教授职位(待定)”,显然给她注入了无穷的学霸之力。
变形术考场明亮宽敞,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松木香和魔法尘埃。一只只装在笼子里的刺猬蜷缩着,发出细微的“窸窣”声,黑豆般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这群即将决定它们命运(是变成有用的针垫还是变成一坨不可名状的物体)的巫师。
麦格教授像一座威严的雕塑站在讲台前,方形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鹰。“记住,巫师们,”她的声音清晰有力,“变形术的精髓在于意志的清晰与魔力的精准。刺猬的尖刺是它的天然防御,针垫的尖刺是它的实用功能。转换的是形态,而非本质。至于情绪附加——”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那是魔力的共鸣,而非魔药的堆砌。现在,开始!”
“啪!啪!啪!”
魔杖点刺的声音此起彼伏。德拉科·马尔福第一个出手,动作流畅得像在指挥交响乐。他手中的紫衫木魔杖划出优美的银色轨迹,笼中的小刺猬在一阵柔和的银光中迅速拉长、扁平,深棕色的硬刺根根挺立,瞬间变成了一个覆盖着墨绿色天鹅绒、边缘镶嵌着银线的奢华针垫。针垫表面甚至随着光线的变化,隐隐浮现出马尔福家族的蛇形家徽暗纹。德拉科嘴角勾起满意的弧度,魔杖轻点,一丝极其细微的、带着满足感的暖黄色光晕从针垫内部散发出来——他甚至还给这丝情绪加了点“马尔福式”的矜持。
“完美,马尔福先生。”麦格教授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微微颔首。
阿尔文·莱斯特兰奇则采取了截然不同的方式。他甚至没有抽出魔杖。只是对着笼中的刺猬抬起了左手(他的魔杖手是右手),银灰色的眼瞳专注地凝视着那小生物。空气中无形的魔力开始涌动、编织。刺猬的身体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揉捏、重塑,在没有任何炫目光效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变成了一个朴素的、由某种深灰色岩石构成的针垫,每一根石刺都完美保留了刺猬硬刺的天然弧度与锐利。更令人惊叹的是,一股极其微弱、但无比清晰的、如同岩石被阳光晒暖后散发出的安稳与满足感,从针垫内部静静流淌出来。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却充满了令人屏息的力量感。
麦格教授的目光在阿尔文身上停留了更久,最终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非常规,但有效。莱斯特兰奇先生。”
哈利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赫敏昨晚给他突击补习的要点。他举起冬青木魔杖,对准自己的刺猬:“刺猬变针垫!维拉维托!” 银光闪过,刺猬的身体开始变形,但速度很不均匀。头部和身体迅速扁平化,覆盖上了一层还算不错的姜黄色绒布,但四条腿却顽固地保持着刺猬腿的形状,还顽强地试图在“针垫”上爬行!背上的刺倒是变成了钢针,但东倒西歪,毫无美感可言。至于愉悦情绪?哈利看着那个努力用刺猬腿蹬着桌面的“针垫”,感觉它散发出的只有浓浓的困惑和抗议。
麦格教授面无表情地走到哈利桌前,用魔杖尖轻轻戳了戳那根还在动弹的刺猬腿:“波特先生,变形术要求的是整体协调的转变,而非制造魔法界的弗兰肯斯坦。附加题部分……我认为它更需要的是心理辅导,而非愉悦。” 哈利羞愧地低下了头。
罗恩的运气更糟。他的魔杖刚挥到一半,那只饱受惊吓的刺猬应激反应般猛地蜷缩成一个刺球!罗恩的咒语光芒打上去,“砰”地一声闷响!刺球倒是瞬间变成了一个……刺球形状的针垫!硬邦邦的,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钢针,别说愉悦情绪了,它散发出的气息比斯内普熬制的疥疮药水还令人抑郁!
“韦斯莱先生,”麦格教授看着那个堪称防御利器的“针垫”,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你的作品……很安全。至少没人会想偷它。”
轮到纳威了。他紧张得满头大汗,魔杖抖得像风中的柳条。他死死盯着笼子里那只无辜的小刺猬,嘴唇哆嗦着念出咒语。魔杖尖迸出一团不稳定的、混合着黄绿光芒的魔力,猛地笼罩住刺猬!
光芒散去。刺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一个毛茸茸的、黄绿色的、形状勉强算是个垫子的东西。但它上面插着的不是针,而是一根根还在微微蠕动、试图向周围探索的……曼德拉草根须!并且,一股极其强烈的、混合着泥土腥气和植物汁液苦涩的悲伤气息,如同实质般从那个“垫子”里弥漫开来,瞬间笼罩了周围几张桌子。离得近的几个赫奇帕奇学生甚至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眼圈开始发红!
考场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纳威桌上那个散发着“生草勿近”悲怆气息的“曼德拉草根须悲伤垫”。
麦格教授扶了扶她的方形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在纳威惨白的脸和那个惊世骇俗的作品之间来回扫视了足足十秒钟。最终,她用一种异常平静、但每个音节都重若千钧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隆巴顿先生……我想,魔药学的曼德拉草和变形术的刺猬,在你的魔法宇宙里,似乎产生了某种……令人费解的量子纠缠。格兰芬多扣五分。为你的……跨学科创新精神带来的精神污染。” 她魔杖一挥,那个悲伤的曼德拉草垫子“噗”地一声消失了,只在桌面上留下几滴苦涩的绿色汁液。
纳威站在原地,脸红的像煮熟的龙虾,恨不得立刻把自己变成一只刺猬钻进地缝里。哈利和罗恩同情(又有点想笑)地看着他,赫敏则痛苦地捂住了额头,学霸的尊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德拉科在对面毫不掩饰地嗤笑出声,阿尔文则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纳威空荡荡的桌面,银灰色的眼瞳里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类似“有趣”的微光。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但在劫后余生的格兰芬多三人组(加上一个灵魂出窍的纳威)看来,那光芒只预示着下午魔法史和黑魔法防御术的漫长酷刑。城堡古老的石墙仿佛在无声地低语:考试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