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遥起来洗了个热水澡,然后裹着柔软的小毯子,自然地躺倒在沙发上,将头枕在顾承屿的腿上。
她拿出手机,翻看着小鹿发来的工作文件,眉头微蹙,神情专注。
顾承屿也拿着笔记本电脑,处理着未尽的公务,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偶尔低头回几条消息。
沈知遥看着文件,思绪却有些飘远,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昨晚那个让她心有余悸的梦。
梦里,顾承屿决绝地转身离开,任她如何呼喊都没有回头。
那种被丢下的恐慌和无助感,即使在醒来后,依然清晰地萦绕在心头。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顾承屿。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在余晖下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柔和,专注工作的侧脸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顾承屿察觉到她的目光,立刻从屏幕上移开视线,低头看她,眼神温柔。
他空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指腹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低声问道:“怎么了?文件有什么问题吗?”
沈知遥摇了摇头,把脸在他掌心蹭了蹭,像是汲取力量,然后才开口,声音有些闷:“没事。明天晚上有个行业宴会,推不掉,我可能得挺晚才能回来。”
顾承屿立刻接话:“地址发我,结束前告诉我,我去接你。”
“不用,”沈知遥几乎是下意识地拒绝,“我自己可以回来,叫司机或者打车都很方便。”
顾承屿敲击键盘的手停了下来,他合上电脑,将它放到一边,双手捧住她的脸,让她能更清楚地看到自己眼中的认真:“沈知遥,”他叫她的全名,语气带着无奈和探究,“你就不能多依赖我一下吗?”
沈知遥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她不是不想依赖,只是那个梦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她害怕太过依赖之后,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像梦里那样转身离开,自己会溃不成军。
她垂下眼帘,避开他灼热的目光,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种自我保护的倔强:“距离产生美。我觉得,我们还是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
顾承屿被她这话气笑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她枕着的腿,又看了看她紧紧裹着的毯子,挑眉反问:“沈知遥小姐,你现在正舒舒服服地躺在我腿上,盖着我的毯子,然后一本正经地告诉我,距离产生美?你这距离是不是太近了点?”
他试图用玩笑缓和气氛,但沈知遥却没有笑。
她抬起头,眼神认真:“我很认真的,顾承屿,你别开玩笑。”
见她如此,顾承屿也收敛了笑意,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他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的指尖,目光紧紧锁住她:“好,我不开玩笑。那你告诉我,认真什么?认真思考要怎么和我保持距离?为什么突然需要距离?”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难道你觉得我黏着你,关心你,让你感到烦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知遥立刻反驳,语气有些急切,“我从来没觉得你烦!”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终于将心底的恐惧说了出来,声音带着些许颤抖,“我只是觉得,如果太过依赖你,会让自己变得很脆弱。我会忍不住胡思乱想,疑神疑鬼,害怕失去,你懂吗?”
她终于将那个噩梦带来的不安感,委婉地摊开了一角在他面前。
顾承屿听完沈知遥的话,沉默了片刻。
他没有立刻反驳,而是认真思考着该如何安抚她内心深处的恐惧。
他捧着她的脸,声音低沉而温柔,一字一句,重若千钧:
“乖乖,你听我说。”他拇指轻轻摩挲她的眼角,“从始至终,从我认定你的那一刻起,我心里想的,就只有你沈知遥一个人。如果最后站在我身边的人不是你,那这个位置,我宁愿空着,也绝不会是其他任何人。”
“我知道,你看过太多分分合合,听过太多虚情假意,心里有顾虑,有害怕,这我都懂。”他的眼神深邃,“但我对你,绝无二心。我喜欢的,我爱的,从头到尾就只有你沈知遥。我说过,别人再好,再优秀,也与我无关,我不喜欢,我只喜欢你。”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恳切:“所以,乖乖,能不能试着再多相信我一点?我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彻底安心,但我可以向你保证,甚至可以发誓。我顾承屿这辈子,只会爱你沈知遥一个人。这句话,没有任何欺骗,字字真心。”
沈知遥静静地听着,看着他因为急切证明自己而微微泛红的眼眶,心里那道脆弱的防线,在这一刻轰然破解。
所有的犹豫、不安,都被他这番笨拙却无比真挚的告白冲刷得一干二净。
一股冲动涌上心头,她几乎是没有思考,脱口而出:
“顾承屿,我们结婚吧。”
话音刚落,顾承屿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动作之大,差点让枕在他腿上的沈知遥滑落到地上。
“啊!”沈知遥轻呼一声。
顾承屿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又坐下,手忙脚乱地扶稳她,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惊喜和难以置信,声音都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颤抖:“你……你刚才说什么?沈知遥你再说一遍?!”
沈知遥看着他这样子,忍不住笑,故意扭过头:“没听见?那就算了。”
“不行!我听见了!”顾承屿激动得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眼睛亮得惊人,“明天民政局开不开门啊?啊?我现在就打电话问问能不能预约!”他说着还真要去摸手机。
沈知遥被他这火烧火燎的架势逗得哭笑不得,坐起来伸手按住他:“诶!你冷静点!都不带犹豫一下的吗?激动什么呀?”
“犹豫?我犹豫什么?!”顾承屿的声音依旧高昂,“我等这一天等了这么多年!从你还是个小丫头的时候我就在等!我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还是我们现在就去?”
“顾承屿!你别发疯!”沈知遥真是怕了他了,“你先想清楚!结婚可不是儿戏,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的!”
听到这话,顾承屿激动的情绪忽然沉淀下来,他看着她,眼眶毫无预兆地迅速红了起来,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委屈和哽咽:“我……我还没求婚呢,你看你这人……怎么这么突然……现在去买钻戒还来不来得及啊?”
看着他一个大男人,因为没能给她一个正式的求婚仪式而急得眼圈发红,语无伦次,沈知遥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又觉得好笑,故意逗他:“那……要不我撤回?等你准备好了,先求个婚?”
“不行!不能撤回!”顾承屿一听,立刻将她紧紧地搂进怀里,手臂箍得她都有些发疼,生怕她真的反悔,“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去了!老婆!不能撤回……不准撤回……”
他把脸埋在她颈窝里,声音闷闷的。
沈知遥感受到他身体的微微颤抖,心里又暖又酸,伸手回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嘴上却还是凶巴巴的:“闭嘴!不许哭!哭就给我滚出去!”
话是这么说,但她环抱住他的手臂,却收得更紧了。
过了一会,顾承屿激动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但依旧紧紧抱着沈知遥不肯松手,他忽然想起什么,语气带着浓浓的歉意:
“老婆,对不起……这么重要的时刻,我连个求婚钻戒都没来得及准备。” 他眉头紧锁,“你想要什么?我现在就去买!”
沈知遥被他逗笑,故意挑眉反问:“你还有什么能给的?你的钱不都在我这儿吗?你拿什么买?”
顾承屿一愣,这才想起自己的财政大权早已上交,顿时语塞,摸了摸鼻子,有点讪讪地:“呃……好像是没有了。我的金库都在你那了。”
沈知遥看着他吃瘪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轻轻戳了戳他的额头:“那你说个屁啊!空头支票开得倒是挺响。”
玩笑归玩笑,沈知遥冷静下来,想到了更实际的问题。
她靠在他怀里,语气认真了些:“顾承屿,我们俩就这么决定了?结婚这么大的事,是不是得先和爸爸妈妈商量一下啊?还是等两家人正式坐下来吃个饭,好好说一下再说?”
她本意是觉得应该从长计议,至少等天亮,找个合适的时间,郑重地告知双方父母。
谁知顾承屿此刻完全被名分冲昏了头脑,一听要告诉家长,非但没有犹豫,反而像是找到了新的突破口,立刻又“腾”地站起来,拿起手机就要拨号,语气兴奋又急切:
“对!要告诉爸妈!我现在就给我妈打电话!”
“诶!你!顾承屿!现在几点了!”沈知遥简直跟不上他的脑回路,伸手想去拦他,却被他灵活地躲开。
顾承屿一边翻找通讯录,一边头也不抬地说:“没事!我妈睡觉晚!她肯定没睡!”
看着他已经按下拨号键,沈知遥扶额叹息,知道拦是拦不住了。
眼看这家伙已经疯了,她无奈又好笑,想着不能让他一个人发疯,于是也认命地拿起自己的手机,深吸一口气,给自己爸妈拨去了电话。
深夜里,原本安静的客厅,顿时响起了两通越洋电话的等待音。
一对刚刚私定终身的情侣,一个激动得语无伦次,一个带着点忐忑和甜蜜,分别向电话那头的至亲,投下了“我们要结婚了”这颗甜蜜的重磅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