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忱观察了伤员后见对方已无生命危险,就准备收拾收拾回去。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医生,挤开人群,快步冲了过来。
他就是县医院的外科主任赵明远。
刚刚目睹了景忱救人时娴熟利落的动作,怕打扰对方就没有上前。
他冲身后的护士喊道,吩咐后续的抢救任务,“快!推进抢救室!准备开胸探查!”
在护士们小心翼翼地转移伤患时,赵明远迅速观察了对方的情况,发现对方除了有些虚弱外,生命体征都很稳定。
家属都跟着护士们往医院里跑,现场只剩下几个围观的路人和赵明远。
景忱正打算离开时被赵明远拦了下来。
他看着面前这个一脸平静地将手上的血渍擦拭在衣角上的年轻同志。
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小同志!请留步!”
景忱疑惑地看着对方,“有什么事吗?后续的事你们医院的医生应该处理得了。”
“不不不!我是想问你也是医生吗!”这话一出,他就注意到景忱有些戒备的眼神。
连忙又马上改口,“是这样的,我看你急救手法很娴熟,还有这急救方式…所以想请教一下。”
只有对自己技术完全自信,而且有真才实料的,才敢用这种凶险的手法。
而眼前这人,比自家孩子还要小,却有如此果决的心性和娴熟的技术。
景忱看着面前一脸真诚的赵明远,也没再怀疑对方。
“请教谈不上,我就是一名赤脚医生。”
景忱走到自行车旁,“至于急救手法,当时情况紧急,只能就地取材了。”
他语气很平静,完全看不出几分钟之前还在紧急救人。
“居然是赤脚医生!”赵明远语气里充满了震惊。
这样一个人才居然只是一个赤脚医生。
还有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还能临危不乱得想出法子,利用身边可用之物果断出手,挽救生命,实在是难得的人才啊!
“不知同志大名?在哪里高就?”他语气诚恳,也完全没有因为景忱赤脚医生的身份就瞧不起对方。
“景忱,红旗公社第七大队的下乡知青。”景忱报上身份和大名。
赵明远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居然还是下乡知青!
下乡知青他知道,基本都得面朝黄土背朝天,而景忱却走出了一条不同的路,其心性实在是高!
赵明远压下心中的震惊,郑重地伸出手,“景忱同志,我是县医院外科主任赵明远!”
他紧紧握住景忱的手,“不知道你有没有想法来我们县医院?你放心,条件我去争取,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景忱倒是没想到救了个人会有这样的收获,但还是摇了摇头。
“多谢您的好意,但现在大队还离不开我。”
景忱说的是实话,不仅大队,公社也是,现在正是蔬菜大棚在各大队实施落地期间,他确实走不开。
赵明远还是不肯放弃,继续争取,“县医院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景忱看对方一脸的真诚,又思索了一番,“这样吧,我回去考虑考虑。目前我肯定是没办法答应您的,不过您有需要的时候可以来找我。”
“那你一定得好好考虑啊!”赵明远不放心地嘱咐着。
“一定一定!”景忱给对方留下地址和大队的联系方式后,便转身骑上自行车离开了。
赵明远还在后面做挥手绢状。
景忱回到大队时天色已经黑了。
他这几天都会用到自行车就没有骑还回去,而是直接骑回了卫生站。
晚上的温度有些低,吹得他不由缩了缩脖子。
当景忱推开院门时,小白立马欢快地凑上来。
“小白?”景忱有些意外。
虽然平时回来小白也会来迎接他,但今天明显不一样。
它格外的兴奋,喉咙发出呜呜的声音,尾巴摇得快起飞了。
鼻子还不断地拱着景忱的腿,小爪子不停地巴拉着裤脚。
景忱被小白这不同寻常的热情弄得有些招架不住。
“好了好了,今天怎么这么兴奋?饿坏了吗?还是想我了?”
景忱被他蹭的车都推不稳,赶紧推到一旁停好。
他蹲下来揉了揉小白毛绒绒的脑袋,借着月光对上它那双亮晶晶的眼眸,在心里细细感应了一下小白的想法。
“嗯?你说有什么人来找我?是邮递员吗?”景忱猜测着可能是林秀莲给他寄了信到了。
“嗷呜!”小白嗷呜一声,小脑袋也跟着摇晃,似在反驳。
然后又更加用力地蹭着景忱,湿漉漉的鼻子拱着景忱的手心。
“不是邮递员?那是谁啊?”景忱有些疑惑,村里能来找他的小白基本都认识了,不至于这么激动。
他揉了揉小白的耳朵,安抚着它,“好了好了,没事,那人没找到我明天应该还会来的。”
“今天给你留的饭都好好吃了没!”景忱拿上车篮里的买的东西,往里屋走。
他拉了一下灯,屋内的瞬间亮堂起来。
略微昏黄的光照到了门外,洒在了地上。
跟在身后的小白见主人没有找人的打算,不由低垂着头,尾巴丧气地扫来扫去,很是挫败。
但没过多久垂着的耳朵又竖了起来,脑袋转向院外,小鼻子耸动着。
“嗷呜!”它冲外面喊了一声。
屋里收拾东西的景忱听到动静出来,“怎么啦?”
见小白一直看着外面,他也注意到了,耳朵微动,听着外面的动静。
小白又变得跟刚才一样了,整个人又兴奋起来,它转身吧啦主人的裤腿,“嗷呜呜~”
“是今天那个人?”景忱心下隐隐有猜测。
小白对这个人没有敌意,而且对方应该是看到自己屋里亮起了灯才又来找他。
那就只有可能是……
随着篱笆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借着昏黄的光,景忱看到对方的面容。
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似乎清瘦了些,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却盈满了柔情。
像阳光融化了冰层,新芽爬上了枝头。
他唇角弧度上扬,带着抑制不住喜悦。
“我回来了。”
声音低沉醇厚,却像一把重锤,砸在了景忱的心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