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宿醉般的混沌感挥之不去。
顾言从一家廉价汽车旅馆吱呀作响的床上挣扎着醒来,空气中弥漫着劣质消毒水和霉味混合的刺鼻气味。
阳光透过脏污的窗帘缝隙,刺得他眼睛生疼。
自从被凌千雪当众像垃圾一样扫地出门、收回一切后,他就从云端彻底坠入了这泥泞的现实。
银行账户冻结,信用卡失效,连那那些当初上赶着巴结自己的人都不见踪影。
他像一只过街老鼠,躲藏在这破败的角落里,靠着典当最后一点值钱东西换来的微薄现金苟延残喘。
每一个无法入睡的夜晚,凌千雪冰冷的话语、沈墨那张看似无辜的脸、以及周围那些昔日巴结他如今却满是鄙夷的目光,就像无数根针,反复刺扎着他的神经,煎熬着他的骄傲,滋长着他无法熄灭的怨恨。
“都是因为他们...尤其是那个沈墨!是他抢走了我的一切!”
这个念头如同毒藤,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脏,日益收紧。
今天,他特意起得很早。
小心翼翼地从一个皱巴巴的纸袋里,拿出一件偷来的、略显陈旧的白大褂,仔细地穿上,甚至对着模糊的卫生间镜子整理了一下衣领。
他又拿起一个在旧货市场淘来的、看起来还算专业的医药箱。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但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恨意和兴奋。
“听说...那个小贱种天天都需要医生上门...”
他对着镜子,嘴角勾起一抹冰冷扭曲的笑容:
“真是...天赐良机。”
他早已用最后那点钱,买通了之前给小雨治疗的那个医生的一个远房表亲,摸清了上门的大致时间和一些基本流程。
他知道,这是他唯一可能接近那个地方、接近那两个人的机会。
他拎起医药箱,走出了旅馆。
阳光刺眼,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一种即将实施报复的病态激动。
打车来到那个他曾出入自如、如今却显得遥不可及的豪华别墅区。
出乎他意料的是,门卫甚至没有仔细盘问,只是瞥了一眼他的白大褂和医药箱,就轻易地放行了。
看来...运气站在自己这边。
来到那栋熟悉的、如今对他而言如同堡垒般的别墅前,他的心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既有恐惧,更有兴奋。他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等待的时间仿佛格外漫长。就在他几乎要以为计划败露时,门开了。
开门的,是那个总是面无表情、仿佛能看透一切的钟伯。
顾言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拉了拉口罩,低下头,试图掩饰自己的紧张。
钟伯那双深邃平静的眼睛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眼神似乎没有任何波澜,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跟我来吧。”
语气平常得就像接待任何一个普通的医生。
顾言心中狂喜!成功了!他竟然如此轻易就骗过了这个老狐狸!他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激动和一丝莫名的违和感,低着头,跟着钟伯走进了别墅。
别墅内部依旧奢华,却让他感到无比的压抑和刺痛。这里的一切,原本都应该是他的!
钟伯沉默地在前面带路,脚步不疾不徐。最终,他在一扇熟悉的房门前停下,那正是给小雨治疗时常用的房间。
“就在里面。”
钟伯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侧身让开了门口。
顾言的心脏砰砰狂跳,几乎要跳出胸腔。他点了点头,压下口罩,确保遮住大半张脸,然后深吸一口气,伸手推开了那扇他以为通往复仇之门。
房间里的景象,却像一盆冰水,瞬间将他从头浇到脚,让他全身的血液都在刹那间冻结。
房间里根本没有那个小贱种的身影。
取而代之的,是正对着房门,端坐在一张扶手椅上的凌千雪。
她看着推门而入的顾言,唇角勾着一抹冰冷而戏谑的弧度,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种仿佛在看跳梁小丑般的、居高临下的嘲讽和刺骨的寒意。
而房间的两侧和阴影里,赫然站着四五名身材高大、面色冷峻的黑衣保镖,如同沉默的雕塑,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陷阱!这是一个早就为他准备好的陷阱!
顾言瞳孔骤然收缩,几乎是本能的转身想要逃跑。
可身后的房门已经被关紧,两名保镖一左一右的堵在了门口,断了他的退路。
顾言僵在原地,浑身冰冷,手脚发麻,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凌千雪目光如同冰冷的射线,扫过顾言那身可笑的白大褂和医药箱,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仿佛能冻结空气的寒意和毫不掩饰的轻蔑:
“顾言…成这样…是打算来给我的家人治病…还是…想来送死?”
顾言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几乎是脱口而出:
“不…不可能!你怎么会…沈墨呢?!你把他支开了?!你怕他看见你这副样子?!”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试图用沈墨来刺痛她。
凌千雪闻言,唇角那抹讽刺的弧度加深了些,眼神中的轻蔑几乎要化为实质,但她依旧稳坐如山。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
“怕?我是舍不得。我的小墨,心里干净的像张白纸,有些脏东西,不该污了他的眼睛。我不能让他看到,像你这样的...垃圾。”
凌千雪这句冰冷刺骨、带着极致轻蔑的话语,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顾言本就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
他脸色死灰,嘴唇哆嗦着,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羞辱感,让他几乎窒息。
他死死盯着依旧稳坐如山的凌千雪,声音嘶哑地挤出疑问:
“你…你是怎么知道…知道我今天会来?!你怎么可能算得这么准?!”
凌千雪闻言,似乎觉得他这个问题蠢得令人发笑。她依旧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甚至连姿势都没变一下,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把匕首。
上一次这把匕首出现还是在拷问周景琛的时候。
匕首在她纤长白皙的手指间灵活地、漫不经心地翻转把玩着,冰冷的金属刃面反射着顶灯的光,在她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她垂着眼睑,目光似乎专注于指尖的利刃,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嘲讽,仿佛在教训一个不成器的学生:
“唉,顾言啊顾言…你真对不起我过去那么多年,花在你身上的那些钱啊。怎么在外面混了这么久,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