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轿车平稳地驶离酒店，汇入午后的车流。车窗外的世界喧嚣依旧，但车厢内却是一片凝滞的寂静。
沈墨靠在后座椅背上，身体却僵硬得像一块木头。
他的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上，脑海里却反复回放着凌千雪刚刚在房间里，向他讲述的昨晚发生的一切。
他如何被灌醉带走，到凌薇薇的胁迫与凌千雪的及时出现，再到……那为了解除药性而发生的一切。
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反复切割。
特别是当他无意间瞥见凌千雪起身时，床单上那抹刺目而确凿的殷红，那一瞬间的震撼与心痛，几乎让他窒息。
他从未想过，他们的第一次，会是在这样一种混乱、被动甚至带着屈辱意味的情形下发生。
他觉得自己像个罪人，玷污了原本应该珍视的美好，更让凌千雪为他承受了本不该承受的代价。
愧疚、心疼、无力、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像潮水般淹没了他。
他微微侧过头，看向靠在自己肩头闭目养神的凌千雪。
她似乎很疲惫，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但神情却异常平静，仿佛刚才讲述的只是一件与己无关的往事。这份平静，反而让沈墨更加难受。
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轻轻地、几乎是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千雪……”
“嗯？”
凌千雪没有睁眼，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个慵懒的声音。
沈墨张了张嘴，却发现言语在此刻变得无比苍白和廉价。
说对不起？这轻飘飘的三个字如何能抵消她所做的牺牲？
说谢谢你？这又该如何定义她昨晚的付出？
事到如今，说什么似乎都显得虚伪和无力。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化作了一片沉默的沼泽。
他深吸一口气，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找到了凌千雪放在身侧的手，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紧紧地、牢牢地攥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凌千雪仿佛感知到了他掌心传来的复杂情绪，她终于缓缓睁开眼，仰起头，看向沈墨紧绷的侧脸线条。她看到他紧抿的嘴唇和眼底深处翻涌的痛色，心中了然。
她故意用带着玩笑的语气，试图驱散这沉重的气氛：
“别摆出这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怎么，第一次给了我，你还觉得吃亏了？”
沈墨闻言，却罕见地没有像往常那样脸红或窘迫。
他转过头，目光异常认真，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看向凌千雪的眼睛，摇了摇头：
“不是。我在想，你就这样……把……”
他想说“把最珍贵的就这样给了我”，或者“为了我做到这种地步”，但话到嘴边，却又觉得怎么表达都不够准确，都显得轻浮。
凌千雪看着他眼中那份笨拙却无比真诚的挣扎，她不等他说完，便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捂住了他的嘴唇，脸上绽开一个清浅却真实的微笑，打断了他：
“好了，别说了，我明白。”
他不再说话，只是更紧地回握住她的手。
有些付出，无需言谢；有些懂得，尽在不言中。
车厢内重归安静，他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个关键问题：
“千雪，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
凌千雪听到他的问题，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带着些许庆幸和赞许的笑容。
“说起来，还真得感谢你们组的那个林澈。”
原来，昨晚，酒店包间的欢声笑语散去后，林澈回到空荡的座位，心里总觉得奇怪。
苏瑾坚持独自送沈墨回家的画面在他脑中反复播放，她当时看似合理的解释，此刻回想起来却处处透着刻意的急切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
出于保险起见，林澈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了Lily的电话，告知了苏瑾带着沈墨回家的消息。
Lily接到电话，听完林澈的消息，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她没有丝毫耽搁，立刻中断了手头所有事情，第一时间将情况报告给了凌千雪。
凌千雪当时正在书房处理公务，接到Lily的电话，听到“沈墨被苏瑾单独带走，林澈觉得非常不对劲”时，她周身的气场瞬间降至冰点。而此时她的手上，正拿着一份资料，上面的照片正好是凌薇薇。
她立刻下令钟伯动用一切力量，以最快速度锁定苏瑾车辆的位置，同时亲自带着人赶往酒店。时间就是一切，她不敢想象晚上一分钟的后果。
凌千雪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沈墨，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仿佛要驱散那残存的后怕。
她没有详细复述自己当时的焦灼与决断，只是简单总结道：
“是林澈那小子机灵，觉得不对劲立马找了Lily。”
沈墨听完，由衷地感叹：
“真是帮了大忙。我回头一定得好好谢谢他。”
凌千雪闻言，嘴角一弯，随口点评道：
“啧，林澈这家伙，平时看着憨憨的，感情上跟块木头似的，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挺靠谱，直觉准，行动也快。”
她语气轻松，带着点意外发现的调侃，接着话锋一转，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好主意，眼睛微亮，对沈墨说：
“哎，你说，要不干脆把他调到Lily手底下干活算了？他这实诚劲儿和关键时刻的机灵，放项目组有点屈才了，跟着Lily处理些对外协调的事务说不定更合适。”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补充道：
“而且这样也好，省得Lily三天两头找借口往你们项目组跑，不是电脑坏了就是东西搬不动。这下直接放她眼皮底下，有什么事当面就吩咐了，大家都省心，你说是不是？”
他忍不住失笑，点头附和：“你这安排……确实周到。”
凌千雪满意地靠回他肩头，懒洋洋地说：
“那就这么定了。回头让Lily带带他，是块料就好好用，不是那块料再扔回给你写代码。”
然而没过几秒，她突然又抬起头，看向沈墨：
“对了，还有你，回去就把项目组的工作交接一下，项目给别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