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柯缕拖长了尾音，身体微微前倾，那双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眸中，寒意骤然凝聚，整个议事厅的温度似乎都随之下降了几分，
“但很可惜，无论是哪一个身份……我奥赫玛，恐怕都容不下。”
不列颠旧臣，意味着过往的敌对与未清算的旧账。
而凛冬城谋士，则代表着新兴的威胁与潜在的竞争。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弗朗西斯对此时的奥赫玛而言，都更像是一个需要警惕甚至清除的对象，而非值得欢迎的客人。
此话一出，空气仿佛凝固了。
随着柯缕的话音落下，海瑟音的手无声地按上了提琴剑柄。
弗朗西斯却笑了，它看出来了，眼前这位奥赫玛领主可不是爱德华那般无能之辈。
直接的讨好或卑微的乞求毫无意义，他必须拿出足够的筹码，才能在这位统治者面前赢得对话的资格。
“领主快人快语，”
弗朗西斯微微颔首，
“以在下的两种身份都难入陛下之眼，但身份不过是标签，真正的价值，在于能为您带来什么。”
“在下此行，代表凛冬城，意在与强大的奥赫玛寻求合作，共谋大业。”
他微微抬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个大圆，似乎在形容此番需求合作图谋的大业。
“此次合作的目标，正是如今陈兵于奥赫玛边境，嚣张跋扈的扶桑城。”
“扶桑城残暴贪婪，四处树敌，其存在已扰乱了中原地区的平衡，我凛冬城领主认为，此等害群之马，不应久存。”
柯缕此刻的视线变得有些厌烦。
还以为弗朗西斯大老远跑一趟要说什么呢，说的倒比唱的好听，但都是废话。
什么扶桑城“残暴贪婪”“四处树敌”，事实的确是事实，但凛冬城会这么好心帮那些遭祸的城池出头？怎么可能？
还不就因为打着这个名号对扶桑城动手师出有名么，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不过，这也怪扶桑城行事张扬。
这边，弗朗西斯还在继续讲述凛冬城的计划：
“现在扶桑的军队势头正猛，要是咱们单独跟他们硬拼，损失肯定不小，所以，我家领主提议，咱们双方可以一起合作打仗。”
“奥赫玛目前的军队战斗力天下第一，可以负责从正面抵挡扶桑的主力部队，凭借着坚固的城墙防御和野外作战的优势，牢牢牵制住他们，把他们大部分的注意力和兵力都吸引过来。”
“到那时候，我们凛冬城的精锐部队会从北线悄悄绕进去，凭着我们对东部地形和天气的熟悉，绕到扶桑军队的侧面甚至后面，切断他们运送粮草的通道，偷袭他们防守薄弱的据点。”
“最后和奥赫玛军队形成前后夹击的态势，把这股造成战乱的根源，在奥赫玛边境之外彻底消灭干净。”
从弗朗西斯说了第一句话起，他地意图柯缕就猜到了。
和凛冬城合作，从战术层面看，这无疑极具诱惑力。
奥赫玛承担正面压力，虽然风险较大，但符合奥赫玛军队善于正面攻坚的特点。
而凛冬城负责侧后包抄，若能成功，确实能极大缓解奥赫玛正面的压力，并显着提高歼灭扶桑主力的概率。
这看起来是一个优势互补，各取所长的经典战法。
若能实现，奥赫玛可以借助此次合作，以相对较小的代价解决扶桑这个心腹大患，同时还能收获凛冬城这个“临时盟友”的善意，至少在短期内，能避免两线作战的窘境。
但，柯缕的思维从来不局限于单纯的战术得失。
她看得更远。
以上说的那些，似乎都是优势，但仔细一看，奥赫玛能从中获得什么？
什么都没有，唯一的好处便是解决扶桑城这个心腹“小”患。
可是如果真的只负责牵制而不主动进攻，那奥赫玛就根本没办法深入扶桑的地盘去占领城池。
等最后把扶桑打败了，他们那么大的领土、那么多的人口和资源，该怎么分？
到时候，到底是正面牵制的奥赫玛该拿大头，还是只负责侧面助攻的凛冬城该拿大头？
按照弗朗西斯的提议，奥赫玛在正面死死拖住敌人，却不往前推进，而凛冬城则悄悄绕到敌人后方，等着收战果。
这样一来，最后大部分好处很可能都会被主动出击的凛冬城拿走。
奥赫玛的付出却让凛冬城坐享其成。
到那时，再想让凛冬城把已经拿到手的东西吐出来，可就难了。
毕竟，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口头约定本来就靠不住。
而且奥赫玛与凛冬城素无往来，甚至因为弗朗西斯有过不愉快的过往。
所以两城之间可没有什么信任基础支撑这个计划的实行。
这么一想，柯缕甚至要怀疑凛冬城的真实意图了。
弗朗西斯是谁啊，以智谋着称的谋士，他为什么如此积极地推动这场合作？
仅仅是为了铲除扶桑这个竞争对手吗，还是想借此机会，将势力伸入奥赫玛刚刚控制的区域，甚至……是想利用扶桑这把刀，消耗奥赫玛。
这么一个心机深沉的对手，很难不去想他有没有什么别的意图。
而此刻的弗朗西斯，内心却远比他表面看起来要笃定。
如此“优厚”的条件，奥赫玛领主没有理由拒绝。
在他的算计中，奥赫玛新得阿三城，内部不稳，边境叛乱，正是内外交困之时。
面对扶桑这样残暴的敌人，单独应对必然损失惨重，甚至可能动摇其统治根基。
此时凛冬城伸出橄榄枝，愿意共同对敌，分担压力，简直是雪中送炭。
他相信，柯缕作为一个理智的统治者，必然能看清其中的利害关系。
合作，是当前形势下对奥赫玛最有利的选择。
拒绝合作，意味着奥赫玛要独自承受扶桑的全部怒火，即便最终能胜，也必然是惨胜，届时元气大伤的奥赫玛，又如何应对周边其他虎视眈眈的势力？
比如……他所在的凛冬城。
现在他要思考的是如何在这个过程中，为凛冬城谋取最大的利益，如何巧妙地利用奥赫玛的兵力消耗扶桑，又如何能在最后时刻，确保凛冬城成为最大的赢家。
奥赫玛……柯缕……我会让你记住凛冬城，记住弗朗西斯这个名字……
“呵……我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