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夜晚已经带了凉意,县一中高中部的路灯把香樟树的影子拉得很长,细碎的叶子落在水泥路上,被晚风吹得轻轻打旋。晚自习的铃声刚落,沈浩就收拾好书包,走到高一(4)班门口 —— 晓雅正趴在桌上慢吞吞地装课本,粉色帆布包被塞得鼓鼓囊囊,辫子上的紫色头绳松了半截,垂在肩前。
“快点,苏晴姐还在楼下等咱们。” 沈浩伸手帮她拎过书包,指尖触到包底的硬壳笔记本,是白天晓雅用来记历史笔记的。晓雅 “哦” 了一声,赶紧跟上,手不自觉地抓住他的校服袖口,像怕被夜晚的风刮走似的:“沈浩哥,刚才数学晚自习最后一道函数题,我还是没懂,一会儿你能再给我讲讲吗?”
“一会儿在书屋里,让苏晴姐先帮你理思路,她讲函数比我清楚。” 沈浩放慢脚步,等着她跟上,目光扫过她冻得发红的耳朵,从书包侧袋里掏出条浅灰色围巾 —— 是上周沈母织的,特意多织了一条给晓雅,“戴上,晚上风大,别冻感冒了。” 晓雅接过围巾,指尖蹭到他的手背,暖得她心里一热,赶紧低头把围巾绕在脖子上,圈了两圈才敢抬头:“谢谢沈浩哥,这条围巾比我那条软多了。”
两人走到教学楼楼下,就看见苏晴靠在香樟树下的路灯旁,手里拿着本物理练习册,书页被风掀得轻轻动。她穿了件米白色的针织开衫,搭在高二校服外面,领口别着枚小小的银色胸针,是上次沈浩送她的钥匙扣同款星星图案 —— 她特意找县城的银匠打的,怕太明显,只敢别在领口内侧。
“等你们半天了,晓雅的围巾怎么换了?” 苏晴合上书,目光落在晓雅脖子上的灰围巾上,又很快移到沈浩身上,看见他书包侧袋里空了一块,心里悄悄数着:这是沈母这个月织的第三条围巾,第一条给了沈浩,第二条现在在晓雅脖子上,第三条…… 她没敢问,只笑着把练习册塞进书包,“走吧,林阿姨说今晚给咱们炖了银耳羹,再晚就凉了。”
三人沿着校园外的小路往园丁小区走,路灯的光透过香樟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点。晓雅走在中间,左手抓着沈浩的袖口,右手挽着苏晴的胳膊,絮絮叨叨地说晚自习的趣事:“我们语文老师今天讲《荷塘月色》,说朱自清的文字像‘浸了水的棉花’,软乎乎的,我听着都想睡觉了 —— 还是数学老师有意思,讲函数的时候举了卖冰棍的例子,说‘温度越高,卖得越多,这就是正比例函数’。”
苏晴笑着点头,指尖却悄悄碰了碰晓雅挽着她的手 —— 晓雅的手很暖,裹在她的针织开衫袖子上,像揣了个小暖炉。她偏过头看沈浩,他正低头听晓雅说话,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遮住了眉眼,路灯的光落在他的侧脸,下颌线比初中时更清晰了些。她想起上周晚自习后,看见沈浩在教室帮同学讲题,也是这样低头的姿势,当时心里就像被温水浸过,软得发慌。
“冷不冷?” 沈浩突然转头问苏晴,看见她的针织开衫领口被风吹得敞开,露出里面的校服衣领,“风往这边灌,把扣子扣上吧。” 苏晴愣了愣,赶紧伸手扣扣子,指尖有点发颤,扣了两次才扣上 —— 他总能注意到这些小细节,却从来不说破,像藏在香樟树叶里的光,不刺眼,却足够暖。
走到晓雅书屋门口时,玻璃门里已经亮了暖黄的灯。林母正站在柜台后整理教辅,看见他们进来,赶紧掀开旁边的棉帘:“快进来,银耳羹在炉上温着,刚蒸好的桂花糕也在碟子里,先垫垫肚子再补习。” 书屋的里间摆着张老旧的木桌,桌上放着盏台灯,灯罩是淡蓝色的,还是去年沈浩帮林父修电路时换的,旁边堆着三人的书包和笔记本,整整齐齐。
晓雅先跑到炉边,掀开锅盖闻了闻银耳羹的香味,眼睛都亮了:“妈,您放了莲子和百合吧?好香啊!” 林母笑着点头,给她盛了一碗:“知道你喜欢吃甜的,多放了两勺冰糖,快趁热喝。” 沈浩和苏晴也各盛了一碗,坐在木桌旁,银耳羹的甜香漫开来,驱散了夜晚的凉意。
“先补数学吧,晓雅你把晚自习那道函数题拿出来。” 苏晴放下碗,从书包里掏出自己的数学笔记,翻开夹着书签的一页 —— 上面用红笔标了 “高一函数重点”,还画了简单的示意图,“这道题是求二次函数的最值,你看,咱们可以把‘书店每月卖出的教辅数量’当成 y 值,‘定价’当成 x 值,这样是不是就好懂了?”
晓雅皱着眉,盯着题目上的函数式:“可是 x 的取值范围怎么算啊?我总搞不清什么时候取顶点,什么时候取端点。” 沈浩凑过来,从笔袋里掏出支铅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个坐标系,把书店的定价范围标在 x 轴上:“你看,x 不能低于成本价,也不能高于街坊能接受的价格,这就是取值范围。顶点在这个范围内,就取顶点;要是不在,就取离顶点最近的端点 —— 就像你给书屋摆书,不能摆太挤,也不能太松,得找最合适的位置。”
晓雅盯着坐标系看了会儿,突然拍手:“我懂了!就像我整理教辅架,每排书的数量不能太多,不然会掉下来,也不能太少,不然浪费地方,所以要找最合适的数量!” 苏晴笑着点头,伸手帮她把草稿纸上的重点圈出来:“对,就是这个道理。你再试着算一遍,算错了我们再帮你改。”
晓雅低头算题时,苏晴侧过头看沈浩,他正盯着晓雅的草稿纸,指尖悬在半空,像是随时准备帮她画辅助线。灯光落在他的指尖上,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是沈母上周帮他剪的。苏晴的心跳突然快了些,赶紧收回目光,假装整理笔记,却不小心把笔碰掉在地上 —— 沈浩弯腰去捡,她也伸手,两人的指尖在桌下轻轻碰了一下,像被电流击了似的,又赶紧缩回。
“算出来了!是不是最大值是 120 本?” 晓雅举着草稿纸,兴奋地喊,打断了两人的尴尬。沈浩接过草稿纸,仔细看了一遍,笑着点头:“对,算对了!比晚自习时进步多了。” 苏晴也凑过来,在她的草稿纸上画了个小笑脸:“奖励你的,下次继续加油。”
接下来是晓雅帮他们改英语作文。她把两人的作文纸摊在桌上,手里拿着支红色的圆珠笔,像个小老师似的皱着眉:“沈浩哥,你这篇作文里的‘现在完成时’用错了,‘I have read this book last week’应该改成‘ I read this book last week’,last week 是过去时的标志。” 她指着句子,又转头看苏晴的作文,“苏晴姐,你这篇写‘我的朋友’,可以加个具体的例子,比如‘我们一起在书屋补英语’,这样更生动,老师说‘细节能让作文加分’。”
苏晴接过作文纸,看着晓雅用红笔标出来的修改意见,心里满是欣慰:“晓雅现在的英语越来越好了,比我高一的时候还厉害。” 沈浩也点头,指着作文里的一句话:“你建议我加‘书店的例子’,这个主意好,我明天修改的时候加上,这样作文更真实。” 晓雅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耳朵红了,赶紧低头喝了口银耳羹:“都是你们教我的,不然我现在还不会用现在完成时呢。”
夜渐渐深了,书屋的暖炉烧得更旺了,铁皮烟囱上的湿毛巾蒸出的水汽,在玻璃上凝了层薄薄的雾。晓雅和沈浩凑在一起,看他修改后的英语作文,两人的头靠得很近,晓雅的辫子梢蹭到了沈浩的校服袖子,他都没察觉,还在指着句子问:“这里加‘晓雅书屋的桂花糕很甜’,会不会太啰嗦?”
“不会啊,这样更有画面感 ——” 晓雅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苏晴的笑声,她抬起头,看见苏晴靠在椅背上,手里拿着块桂花糕,眼里带着点调皮的笑意:“你们俩头靠这么近,是想一起把作文纸看穿吗?再近点,林叔叔从外面进来,还以为你们在偷偷看什么秘密呢。”
晓雅的脸瞬间红了,像被烫到似的往后缩了缩,辫子梢从沈浩的袖子上滑开,指尖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笔。沈浩也愣了愣,耳朵尖慢慢泛起红色,他赶紧把作文纸往自己这边挪了挪,指尖有点僵硬:“刚、刚才没注意,晓雅要看清楚句子。”
苏晴看着他们慌乱的样子,心里有点涩,却还是笑着把桂花糕递过去:“好啦,不逗你们了。快吃块桂花糕,林阿姨蒸的,凉了就不好吃了。” 晓雅接过桂花糕,咬了一口,甜糯的味道漫开来,却还是觉得耳朵发烫;沈浩也拿起一块,放在嘴里慢慢嚼,目光偶尔扫过苏晴,看见她正低头整理笔记,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很柔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你们补完了吗?我煮了点姜茶,快喝点暖暖身子,一会儿回家路上冷。” 林母端着个搪瓷杯进来,里面装着姜茶,还冒着热气。她看见桌上的作文纸和数学题,笑着说:“晓雅现在会帮别人改作文了,真厉害。沈浩和苏晴也别熬太晚,明天还要上学呢。”
“快了,改完这两段就好。” 苏晴接过姜茶,递给沈浩和晓雅各一杯,“谢谢林阿姨,您煮的姜茶最好喝了,比我妈煮的还甜。” 林母笑着摆手:“喜欢就多喝点,以后每周都给你们煮,补到几点都有热的。”
补完习已经快十点了,胡同里的路灯还亮着,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晓雅走在中间,左手抓着沈浩的袖口,右手挽着苏晴的胳膊,脚步比来时慢了些,有点困了,眼睛都快睁不开:“沈浩哥,苏晴姐,明天咱们还在书屋补吧?我还有道历史题没问你们。”
“好啊,” 沈浩点头,帮她把围巾又紧了紧,“明天我把历史笔记带来,你先预习一下,不懂的地方标出来。” 苏晴也点头,看着晓雅困得直点头的样子,笑着说:“明天早点来,咱们先喝碗银耳羹再补习,林阿姨说要给咱们做枣泥糕。”
走到沈浩家楼下时,晓雅突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沈浩哥,你明天记得把那道函数题的解题步骤写下来,我想贴在笔记本上,下次忘了还能看。” 沈浩笑着答应:“好,我今晚就写,明天带给你。” 苏晴站在旁边,看着他们的互动,心里暖暖的 ——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陪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让她觉得踏实。
“那我和苏晴姐先回去了,沈浩哥晚安。” 晓雅挥挥手,拉着苏晴往自己家走。苏晴回头看了一眼,沈浩还站在楼下,路灯的光落在他身上,像披了层浅金色的纱。她赶紧转过头,心跳又快了些,却忍不住在心里想:这样的日子,要是能一直过下去就好了。
晓雅家的灯亮起来后,苏晴才往自己家走。胡同里很安静,只有她的脚步声和风吹过香樟树的声音。她摸了摸领口的星星胸针,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想起刚才和沈浩碰在一起的指尖,想起他帮晓雅围围巾的温柔,想起他低头讲题时的认真 —— 这些细碎的画面,像藏在心里的星星,闪着暖光。
回到家后,苏晴坐在书桌前,翻开自己的日记,在最新的一页写下:“今晚在晓雅书屋补习,晓雅的数学进步了,沈浩帮她讲题时很认真。我调侃他们头靠得近,他们都脸红了,像熟透的苹果。银耳羹很甜,桂花糕也很好吃,这样的夜晚,很安心。希望以后每天都能这样,一起补习,一起回家,一起朝着北京的约定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