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那本假学历证书进18楼电梯的时候，指尖都在冒冷汗——封皮上“海外名校mbA”的烫金字是昨晚在打印店加急做的，80块钱，胶还没干透，边角蹭得我指腹发黏。电梯镜面照出我那套二手西装，是闲鱼上花600块收的，昨晚熨到半夜，袖口特意挽了两指宽，露出手腕内侧那道浅疤——那是16岁在酒店端盘子，被桌腿磕的，现在倒成了我装“有故事”的道具。
说实话啊，我当时盯着镜里的自己，突然就想起第一次穿西装的样子：还是借的工友的，皱巴巴的，去面试的时候被hR当场戳穿“这衣服不合身”。现在这套倒是挺合身，可里面裹着的，还是那个怕露馅的穷小子。你们有没有过这种时刻——攥着个随时会破的“假东西”，却要装得比谁都镇定？
电梯“叮”一声开了，走廊里的味儿先飘过来：速溶咖啡的苦味混着打印机的墨味，还有女同事身上廉价香水的味道，搅在一起特别冲鼻。会议室的玻璃门没关严，冷白灯光漏出来，裹着女人的声音，听着就发紧。我刚想往工位挪步子，就听见里面“砰”的一声，像是文件夹砸在桌上，震得我耳朵都麻了。
“张主管！这就是你跟进三个月的东西？”男人的声音又急又冲，隔着门都能听出那股傲慢劲儿，“竞品报价比你低8%！你拿什么跟我谈？今天这方案再没改进，我们直接找别家，你别浪费我时间！”
我扒着玻璃缝往里瞅——张婷站在桌旁，米白色西装的裙摆上一大片咖啡渍，像是刚被人泼的，特别显眼。她手里攥着方案纸，指节都白了，头发也乱了一绺，平时画得好好的眼线，现在晕了一点在眼下，可还是强撑着笑：“王总，您再给我三天，就三天！我们团队马上优化成本，肯定能达到您的要求……”
“三天？”王总直接打断她，伸手就把方案往地上摔，纸张散了一地，有的还飘到了门口，“我等得起，我客户等不起！你们公司要是就这水平，以后别想跟我们合作！”
走廊里的同事都围过来了，有人扒着玻璃看，有人掏出手机按亮屏幕又赶紧按黑，怕被王总看见。我摸了摸口袋里那卷边的报告——昨晚pS到凌晨的“成本分析表”，特意把竞品的缺陷标成红的，我们的成本优势虚高了15%，还伪造了上游供应商李总的签名。王总摔方案的声音那么响，可我怎么觉得，张婷攥着剩下那几张纸的手，抖得比纸还厉害？
我深吸了口气，推门进去。高跟鞋踩在散着的方案纸上，“沙沙”响，所有人的目光“唰”地就聚到我身上。王总回头瞪我，语气更差：“你谁啊？这里没你事，出去！”
我没接他的话茬，弯腰捡最上面那张方案纸的时候，余光瞥见张婷的鞋跟都在颤——她平时穿十厘米的高跟鞋走路都稳得很，今天是真慌了。我把方案纸递到她手里，再把那卷边的报告展开，“啪”地放在王总面前：“王总，您先看这个。我们的成本方案其实比竞品优15%，您看这里——原材料采购价，我们能拿到比他们低5个点的价，上周我刚跟您的上游供应商李总一起吃的饭，他亲口跟我说的，愿意给我们优先供货。”
王总愣了愣，低头翻报告的手顿了顿，抬头盯着我，眼神里全是怀疑：“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你们公司还有这么号人？”
我从内袋里掏出名片——也是假的，烫金的“市场经理许烬”，还印了个不存在的总部分机号，双手递过去：“我是今天刚入职的许烬，张主管这个项目，以后我跟到底。您要是信我，明天我就带李总跟您见一面，价格的事，我当场跟他敲定，保证不耽误您的进度。”
“你说跟李总吃饭？”王总捏着名片，突然冷笑一声，“他电话多少？我现在就打过去核实，省得你在这编瞎话！”
我心里咯噔一下，表面还是笑着：“王总您别急啊，李总今早跟我发消息说在开董事会，手机静音了，下午才能回电话。您想啊，明天见面您当面问，他还能跟您拍胸脯保证，比打电话不是更实在？再说了，我刚入职第一天，犯不着拿这事骗您，砸自己饭碗不是？”
周围的同事都小声议论起来，有人说“许经理看着挺靠谱的”，有人跟张婷使眼色。王总盯着我看了几秒，又翻了两页报告，最后哼了一声：“行，我就信你一次！明天要是见不到李总，或者价格谈不下来，你们俩一起跟我解释！”说完，他把名片往桌上一扔，转身就走，路过我身边时，肩膀故意撞了我一下——那力道不大，可我知道，这是故意给我下马威。都说职场里“救场如救火”，可我这把“火”，烧的到底是帮她的忙，还是给自己挖的坑？
会议室里静了几秒，张婷走到我身边，伸手拽了拽我的衣角，声音还在发颤：“许经理，你真认识李总啊？我跟这个项目三个月，找过好几个供应商，人家连面都不见，你怎么能跟他搭上话？”
我回头冲她笑，故意把语气放软：“之前在行业峰会上帮过他一个小忙，都是人情往来，不算啥。”其实我连李总长什么样都不知道，那都是编的。
“还是你们年轻人厉害。”张婷叹了口气，低头擦了擦眼角，我才发现她眼眶红了，“我都32了，想拓展人脉都难，公司新来的海归实习生才25，都敢跟总监提方案了。要是这个项目黄了，我可能就要被调去后勤了——家里还有房贷要还，我爸妈还以为我在大城市当主管很风光，我不能丢工作啊。”
她手里的方案纸被攥得皱巴巴的，我看见纸角上印着她的绩效评分：b-。那瞬间，我突然想起16岁在酒店的场景：客人嫌我手糙，把餐盘往我身上摔，汤汁溅了我一身，老板还踹了我一脚，骂我“没眼力见，滚蛋”。那时候我兜里揣着妈刚寄来的500块，也是这样，怕丢工作，怕家里人担心，连哭都不敢大声。你们有没有过这种“明明自己都快撑不住了，却还要在别人面前装坚强”的时刻？
“我知道你的难处。”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里的伪装少了点，多了点真心，“有我在，这个项目不会黄，你的工作也不会丢。”
我们刚走出会议室，就听见hR李姐的声音。她跟旁边的同事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眼睛却往我们这边瞟：“这许经理是总部派来的吧？气场比总监还强，刚入职就把王总镇住了，不简单啊。”
“是啊，听说总部最近要重点抓这个项目，说不定是特意派来救场的。”旁边的同事点点头，还冲我笑了笑。
张婷听见这话，腰杆挺得比平时直，跟同事打招呼的时候，语气都轻快了点。我跟在她身后，口袋里的假学历证书硌得掌心发疼——这西装里的“体面”，全是用谎言堆起来的，就像沙滩上的城堡，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浪就会冲碎。职场里的“信任”是不是都这样？看你能办成事，就觉得你厉害，可没人问你“办成事的本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到了工位区，我的位置就在张婷斜对面，hR说是“方便同步项目进度”。我坐下打开电脑，把U盘里的“张婷焦虑分析表”调出来——表里记着她的房贷每月6800，上个月面试了两家公司都没成功，连她朋友圈里抱怨“加班到凌晨”的动态都截了图，这些都是我花300块从一个做职场调查的朋友那买的。
我刚把表格保存好，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我还以为是口袋里的证书滑了，手忙脚乱摸出来，屏幕亮的那一下，差点把我心脏吓停——发件人是一串乱码，短信就一句话：“新同事，第一天就救场，演得不错。”
后背唰地就冒冷汗，我猛地抬头往办公室门口瞅——空荡荡的，只有前台的绿萝在晃，叶子上还挂着水珠，像是刚有人从旁边走过。我又往走廊里看，只见一个穿风衣的女人刚走进电梯，风衣下摆扫过绿萝叶子，留下一道残影。
是顾怀霜！除了她，谁还会这么阴魂不散地盯着我？我赶紧把短信删掉，又把表格加密，手都在抖——她怎么敢来公司？就不怕被我撞见？你们遇见过这种“幽灵一样的人”吗？明明没跟你正面刚过，却好像把你那点破事全摸透了，还总在你最放松的时候冒出来吓你？
我假装若无其事地打开工作邮箱，心里却乱成一团麻。张婷突然抬头冲我笑，手里端着一杯速溶咖啡：“许经理，谢谢你刚才帮我解围，这杯我请你。”咖啡杯是公司发的，印着logo，热气往上飘，把她的脸衬得有点模糊。
“谢谢张主管，举手之劳。”我接过咖啡，指尖碰到杯子，温温的，比我口袋里的证书暖多了。
“对了许经理，”张婷没走，靠在我工位旁，“明天见李总的时候，我要不要一起去啊？我想跟他再确认下供货细节。”
我心里一动——她主动想跟着，说明已经开始信任我了，可我哪有什么李总可见？只能找借口：“明天李总那边可能还有其他供应商，人多眼杂，我先跟他敲定价格，回头再跟你同步，你放心。”
“也行，那你多费心了。”张婷笑了笑，转身回了自己工位。我看着她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咖啡——速溶的苦味混着热气飘进鼻子，跟我现在的心情一样，又苦又慌。
就在这时，手机又震了。我以为又是顾怀霜，手忙脚乱摸出来，却是医院的短信：“您母亲的透析费已逾期，请尽快缴纳，否则将影响下次治疗。”短信就几行字，我看了三遍，“逾期”两个字像针一样扎眼。妈昨天还跟我打电话说“透析的时候不疼，你别担心”，她哪知道，我连下一次的钱都没着落。都说“钱能解决的事都不是事”，可当你连“解决事的钱”都没有的时候，那句“别担心”，是不是特别像句空话？
我把咖啡放在桌上，杯子底在桌面上蹭出轻微的声响。对面的张婷正在敲键盘，手指飞快，看样子是在改方案。我盯着她的背影，又想起顾怀霜的短信——她既然能找到公司，说不定已经查到了我的假身份，为什么不直接拆穿我？是在等我骗到张婷的钱，再一网打尽吗？
工位旁的打印机“吱呀吱呀”地响，打印纸出来的声音在安静的工位区特别明显。我摸了摸口袋里的假学历证书，硬纸板硌着掌心的疤，跟当年被酒店桌腿磕的疼一模一样。接下来我该怎么办？是继续骗张婷，还是趁顾怀霜没动手，赶紧跑？你们要是我，会选哪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