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霜必须在网吧监控被覆盖前调取到许烬的转账画面。失去这唯一的影像线索,后续追查将陷入完全的被动。侦探这行,线索就像抓在手里的沙子,稍不留意就会漏光。
上午十点的“极速网吧”弥漫着烟味与泡面味。两种味道混在一起,呛得人嗓子发紧。键盘敲击声、游戏嘶吼声此起彼伏,像一锅沸腾的水。这喧闹与监控室里的死寂形成尖锐对比,让人心里更发慌。
顾怀霜站在屏幕前。指尖划过画面里密密麻麻的监控点位,冰凉的屏幕触感传来。目光最终停在角落的32号机位——银行记录显示,那笔5万匿名转账的Ip地址,就对应着这个机位。
“老板,麻烦调上周三下午三点到三点半的32号机位监控。”顾怀霜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她身后的助手小陈已经打开了笔记本。指尖悬在键盘上,随时准备截取画面,连呼吸都放轻了。
网吧老板搓着手。脸上带着为难,手指在鼠标上蹭来蹭去:“姑娘,不是我不配合,这监控保存期就七天,上周三的记录说不定已经被覆盖了。”他一边说,一边点开监控系统。进度条加载的瞬间,顾怀霜的胃部突然紧绷——如果真的被覆盖,那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你说,人在等结果的时候,是不是都像这样,心悬在半空?
“找到了!”老板突然喊了一声。声音打破了监控室的安静。屏幕上跳出模糊的画面。一个穿深灰色风衣、戴黑色鸭舌帽的男人坐在32号机位前,帽檐压得极低,只能看到下半张脸。他正低头操作电脑,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偶尔抬手端起桌边的矿泉水,手腕内侧一道浅褐色的伤疤一闪而过,像条细小的虫子。
“是他!”小陈突然出声。指着屏幕,手指都在抖:“顾姐,你看他的风衣款式、手腕的伤疤,跟赵悦描述的‘许明’完全一致!还有林薇之前说的,骗子总习惯把衬衫扣到第二颗纽扣,你看他领口——”
顾怀霜凑近屏幕。画面虽模糊,但能清晰看到男人衬衫领口的两颗纽扣都扣得严丝合缝,只有第二颗纽扣下方露出极小的缝隙。她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从包里掏出平板电脑,快速记录下特征:“身高约178cm,黑色鸭舌帽,深灰色风衣,手腕内侧旧伤疤,衬衫扣至第二颗纽扣。”每一个字都记得分明,这些细节都是揪出骗子的关键。
“把画面放大,尽可能清晰化。”顾怀霜对小陈说。小陈立刻接过鼠标。用软件逐帧放大画面,男人的侧脸轮廓慢慢显现——高挺的鼻梁,微抿的嘴唇,甚至连鬓角的一道细小疤痕都隐约可见。
就在这时,网吧外突然传来警笛声。尖锐的声音穿透墙壁,钻进耳朵里。顾怀霜的手机同步震动,是市公安局的张警官打来的。她按下接听键,张警官的声音带着急促:“怀霜,刚比对了数据库!这个侧脸跟之前三起mcN诈骗案的嫌疑人高度吻合,尤其是手腕的伤疤位置,跟骗林薇、张婷的是同一个人!”
顾怀霜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屏幕里男人还在专注地操作电脑,完全没察觉自己的影像已被锁定。“张哥,能确定身份吗?”她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
“暂时还不能。”张警官的声音沉了下来。语气里满是遗憾:“这个人反侦察意识很强,所有身份信息都是伪造的,不过我们查到他离开网吧后去了火车站,用临时身份证买了去上海的G1234次列车票,发车时间是上周三下午四点十分,跟他离开网吧的时间完全吻合。”
挂了电话,顾怀霜转身对小陈说:“立刻联系上海铁路公安,调取G1234次列车的车厢监控,重点排查穿深灰色风衣、戴鸭舌帽的男性。”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另外,查一下这趟列车的乘客名单,尤其是用临时身份证购票的人,看看能不能找到关联信息。”
“好的顾姐!”小陈一边应答,一边快速敲击键盘。屏幕上弹出列车时刻表,G1234次列车的到站时间显示为上周三晚上七点半——也就是说,许烬已经在上海潜伏了整整四天,很可能已经锁定了下一个目标。说实话,骗子潜伏的时间越长,找到他的难度就越大,顾怀霜心里难免有些着急。
“上海太大了,他要是藏起来,我们根本没法找。”网吧老板凑过来看了一眼屏幕。忍不住感叹,手指还在屏幕边缘蹭了蹭:“这种骗子最会装了,说不定现在正穿着西装跟有钱人喝咖啡呢。”
顾怀霜没接话。目光重新落回监控画面。男人已经操作完电脑,正起身收拾东西。他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对着屏幕愣了几秒,手指在鼠标上悬停片刻,像是在犹豫什么。最终,他关掉页面,拿起风衣外套,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网吧。
“他在犹豫什么?”顾怀霜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疑惑。小陈凑过来。盯着屏幕里男人的动作:“会不会是在纠结要不要删除转账记录?或者……在想有没有留下其他痕迹?”
“可能性很大。”顾怀霜点头。指尖在屏幕上划过男人犹豫的瞬间,冰凉的屏幕让她思绪更清晰:“但他最终没删,说明要么是自信不会被查到,要么是有其他顾虑——比如,他故意留下这条线索,想混淆我们的判断?”你说,一个骗子在得手后,是该彻底清理痕迹,还是会像这样留下点“破绽”呢?
就在这时,小陈的手机响了。是上海铁路公安打来的。他按下免提,对方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陈助理,G1234次列车的监控查到了,你们要找的人在5号车厢靠窗位置,全程戴着鸭舌帽,没跟任何人交流。他在上海虹桥站下车后,打了一辆出租车,目的地是浦东新区的‘滨江壹号’小区——那是个高档住宅区,很多外企高管、投资人都住在那。”
“滨江壹号?”顾怀霜眼睛一亮。心里的迷雾好像散了一角:“他果然在为下一个骗局铺路。高档住宅区里的目标,要么是有钱的全职太太,要么是想搞投资的中产,符合他之前‘精准猎杀虚荣者’的套路。”
她立刻拿出手机。给赵悦发了条消息,告知已经锁定许烬的去向。没过多久,赵悦的回复弹了出来,文字里带着明显的颤抖:“顾侦探,他是不是要在上海继续骗人?那个5万转账,会不会是他的新诱饵?”
顾怀霜盯着那条消息。突然想起许烬转账时的备注——“好好开店,别再信天上掉馅饼”。如果只是单纯的诈骗,他没必要留下这样带劝诫意味的话;可如果是良心发现,又为什么转头就去上海准备新的骗局?这个矛盾的举动,让她心里第一次对“许烬”这个骗子产生了复杂的认知。
“小陈,整理许烬的所有线索,包括他的外貌特征、诈骗手法、去过的城市,我们现在就去上海。”顾怀霜拿起风衣。语气重新变得坚定,手指把风衣扣子扣到第二颗:“滨江壹号小区附近的咖啡馆、健身房、高端超市,都是他可能接触目标的地方。另外,联系上海的同行,帮我们排查近期在滨江壹号周边活动的‘地产投资顾问’‘金融分析师’——他肯定又伪造了新身份。”
两人刚走到网吧门口,张警官的电话再次打来。这次的声音带着兴奋:“怀霜!重大发现!我们比对了许烬的侧脸与全国在逃人员数据库,发现他的真实身份可能是安徽阜阳的许烬,16岁辍学进城,父亲早逝,母亲患有尿毒症,三年前曾因被黑中介骗走积蓄睡过桥洞!”
顾怀霜的脚步顿住。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闷闷的疼。安徽农村、父亲重病、被中介骗钱、母亲尿毒症——这些经历,竟与许烬每次骗局里拿捏的“小人物痛点”完美重合。他骗走赵悦母亲的救命钱,可他自己的母亲,也在等着透析费。
“顾姐,怎么了?”小陈注意到她的异样。伸手想扶她,却被她轻轻推开。
顾怀霜摇摇头。压下心里的波澜:“没什么,上车吧。”可坐在车里,许烬监控里犹豫的眼神、赵悦绝望的哭声、他母亲的尿毒症诊断书,这些画面在脑海里反复交织。让她第一次对这场“猫鼠游戏”产生了新的疑问:这个骗子的内心,到底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挣扎?
下午两点,顾怀霜和小陈抵达上海虹桥站。出租车往滨江壹号行驶的路上,她看着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玻璃幕墙反射着阳光,晃得人眼睛疼。突然收到赵悦的新消息:“顾侦探,我刚才又收到一笔匿名转账,这次是1万,备注写着‘别找了,好好照顾你妈’。”
顾怀霜猛地坐直身体。指尖攥紧了手机,塑料壳的边缘硌得手心发疼:“师傅,麻烦开快点。”许烬为什么要再次转账?是单纯的愧疚,还是想用钱让赵悦放弃追查?更重要的是,他怎么知道赵悦在找他?难道他一直在暗中关注着赵悦的动向?
滨江壹号小区越来越近。门口的保安穿着整齐的制服,对进出车辆仔细登记。顾怀霜知道,那里不仅藏着许烬的下一个目标,更藏着这个骗子最矛盾的人性——他一边用谎言摧毁别人的希望,一边又用微不足道的补偿,暴露自己未泯的良知。
当出租车停在滨江壹号门口时,顾怀霜看着小区门口进出的豪车、穿着精致的行人。突然想起许烬在监控里的样子——他站在高档小区门口,会不会也像当年那个睡桥洞的少年一样,既渴望融入,又痛恨这种用金钱堆砌的虚伪?
“顾姐,我们先从小区周边的咖啡馆查起吗?”小陈问。手指已经点开了手机地图,搜索附近的咖啡馆。
顾怀霜点头。目光扫过小区对面的“星光咖啡馆”——那是许烬与李娟约定见面的地方,而此刻,许烬很可能就在里面,用新的身份,编织着下一个谎言。
可她不知道的是,许烬确实在“星光咖啡馆”里。只不过他面前坐着的不是李娟,而是一个拿着许烬母亲透析缴费单的陌生男人。男人把单子推到许烬面前,声音冰冷:“许先生,你母亲的透析费已经欠了一周,再不交,医院就要停止治疗了。”
许烬盯着那张缴费单。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温热的杯壁没能暖热他的手。帽檐下的眼神晦暗不明,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顾怀霜的脚步已经靠近咖啡馆门口。玻璃门里的场景隐约可见。这场酝酿已久的“猫鼠正面交锋”,即将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爆发。
如果你是顾怀霜,在咖啡馆门口看到许烬正被人催缴母亲的透析费,会选择立刻上前揭穿他的身份,还是暂时观察,寻找更合适的时机?而许烬在面临母亲治疗危机与被识破身份的双重压力下,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