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腕的寒意突然像蛇信子般窜上心口,我闷哼一声踉跄半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黑纹已经爬过腕骨,在青灰色的血管上织成蛛网,每根丝都像浸了冰碴的银针,扎得经脉生疼。
别动。
清冽的针意从肩井穴刺入,我后颈一麻,蔓延的黑纹竟在腕间顿住。
抬眼看见周芷若倚着焦黑的梁柱,素白衣襟染着暗褐血渍,右手三根暴雨梨花针还悬在半空,针尖凝着淡青雾气——那是她用内力温养的记忆之网,此刻正像活物般缠进我脉门。
她睫毛上沾着灰烬,眼神却比归藏阁的寒潭还清明:不是种子反噬。话音里带着血气翻涌的颤音,标记——你动了天道账本,它记住了你。
我望着她发间松动的木簪,忽然想起光明顶密道里,她替我包扎时也是这样,明明自己手在抖,偏要把药布叠得整整齐齐。
喉间腥甜上涌,我压着咳嗽问:能撑多久?
三刻。她指尖微颤,第三根针地没入我曲池穴,但寒毒在催它......
少林藏经阁下,有第二座熔炉。
赵敏的声音像冰锥刺破空气。
我转头看她,她半张星图已碎成光点飘在身侧,另半张却亮得刺眼,金纹在她眼底流转成星轨:刚才管理员散的不是法相,是茧。
他们从未死去,只是换壳重生。她忽然抓住我染血的手,星图微光扫过黑纹,这标记的气息......和当年汝阳王府密室里,那本《天道总纲》上的咒印同源。
我低头盯着掌心,黑纹又爬了半寸。
不知怎么就想起小时候在武当,常跟着俞三伯去厨房偷糖,他总说甜的吃多了,苦的就记不住。
可现在这苦,比小时候吞的黄连汤苦多了——不是疼,是慌,像被人用线拴住了魂魄,随时要被拽进看不见的网里。
那我就再烧一次。我突然笑了,笑得胸口发疼。
撕下半幅衣襟时,指尖触到怀里硬邦邦的冷馍——是今早白袖儿塞给我的,说教主赶路要垫肚子。
现在冷馍沾着我的血,硬得硌手。
我把冷馍碎屑混着黑血揉成三团,分别按在心口、丹田、眉心。
指尖压上心口时,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这是太师傅教的三炉熬药法,他说人身有三鼎,心为丹炉,气为药引,毒能杀人,也能炼人。
那时候我蹲在他膝头,看他用这法子替宋远桥师叔逼过蛇毒,现在轮到我拿自己当药罐子了。
你要用毒做药?
静迦的残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轻得像一片雪落进火里。
我闭眼前看见她的影子浮在虚空中,还是那身素白道袍,只是比之前淡了许多,清道夫的最后一扫......她的声音断在风里,我想起她消散前说的,喉间更腥。
九阳不怕寒,怕的是被定义我对着虚空说,也像是说给自己听,他们说我是教主、是叛徒、是继承者......可我只是张无忌。
运起九阳时,经脉里像窜进了活火。
逆冲的真气撞在寒毒上,竟发出声——黑血凝成的药团开始融化,寒毒被炼出淡金雾气,顺着奇经八脉游走。
我听见骨骼发出细响,像春冰初融。
你体内真气在分裂!
手腕被猛地攥住。
白袖儿不知何时跪在我脚边,她睫毛上还挂着泪,指腹却凉得像玉:一半是九阳,另一半......是百家残意!她眼底闪过惊疑,你吞噬了熔炉里的东西?
我没答。
屠龙刀残片还插在焦土里,刀身震颤着嗡鸣。
柳无音突然起身,他胸口的伤还在渗血,却将断剑横在我面前。
剑鸣与刀鸣相和,像两根琴弦被同一双手拨响。
你不是在炼毒......赵敏的星图骤亮,照得废墟里的碎瓦都泛金光,你在用吞噬共鸣管理员的权限!
我睁开眼。
九阳真气在体内翻涌如潮,百家残意像被惊醒的蜂群,顺着我引的气路往掌心黑纹钻去。
少林的梵音、逍遥的风、峨眉的剑意......每派武学被我催发时,黑纹就退一分。
第七轮运转到九阴真劲时,我突然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混着真气冲开膻中穴。
谢归藏之痛,我替你熬!我抓起屠龙刀残片,狠狠刺进左臂。
鲜血溅在焦土上,开出红的花,谢逊之念,我替你守!
张无忌之名,我不让!
黑纹在剧痛中崩裂,化作细碎的黑灰飘散。
我眼前一黑,再睁眼时,看见另一个站在虚空中。
他穿着明教教主的金丝甲,脸上却没有表情,右手掐着和我一样的法诀——那是刚才模拟管理员权限时的手势。
那是被系统标记的另一个你。周芷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的针意缠上我后颈,它要夺你的神识......
虚影抬手抓来,我本能要躲,却见一道寒芒闪过。
柳无音的断剑刺穿虚影胸口,剑刃上的血珠滴落,正好落在白袖儿怀里的小砂锅上。
焦黑的砂锅表面突然浮出一行小字,墨迹未干似的:归藏阁,七代阁主,皆死于认亲。
我爹......白袖儿的手在发抖,怀里的砂锅险些落地,他早就知道我是他女儿?
我按住左臂的伤口,血还在往外涌,可心里却松快了些。
弯腰捡起一片烧剩的陶碗残片,母亲的小楷还清晰:下一站,少林。
有个教主不怕死,拿寒毒当酒喝——
莫问天的鼓声又响了。
这次他没蹲在破庙前,声音从归藏阁废墟外传来,带着股说不出的苍凉,可酒醒了,家还在不在?
我望着少林方向。
残阳已经坠到山后,风里飘来淡淡的檀香味。
胸口突然一烫,伸手摸进怀里,那半块冷馍竟在自燃。
灰烬簌簌落在手心里,露出半枚铜钱——铜锈斑驳,却温得像有人刚握过。
这是......赵敏凑过来看,她的星图突然剧烈震颤,那是你母亲当年化缘的信物......她来过少林?
铜钱入手温润,我用拇指抹开铜锈,看见背面刻着极细的纹路——像是九阳真气运行的路线。
风卷着灰烬掠过铜钱,我突然打了个寒颤。
这寒意不像黑纹那样刺骨,倒像是......有人在很远的地方,轻轻喊了我一声。
教主。柳无音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恍惚。
他站在我身侧,断剑还滴着虚影的,要走了么?
我把铜钱收进怀里,摸了摸屠龙刀残片。
远处传来白袖儿的抽噎声,她正用袖子擦砂锅上的字;周芷若靠着梁柱闭目调息,针意还缠在我脉门上;赵敏的星图重新开始凝聚,金纹在她眼底流转成新的星轨。
我扯下衣角缠住左臂的伤口,血很快浸透了粗布,去少林。
风掀起我的衣摆,怀里的铜钱又烫了一下。
我望着渐暗的天色,忽然想起母亲临死前说的话:无忌,要记住自己是谁。现在我掌心没有黑纹了,可怀里多了半枚铜钱——它烫得那样暖,像母亲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