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奕暖回到客房之后蜷缩在落地窗前的羊绒毯上,双臂紧紧环抱着膝盖。
窗外的庄园灯火零星,映着她苍白的脸,像一抹游荡在奢华牢笼里的孤魂。
她刚刚在楚晔辰面前撕开了自己最鲜血淋漓的伤疤——
“我怀过裴焰之的孩子。”
“我在Kt园区被迫做过擦边的荷官,被无数人摸过手,揽过腰……”
每一个字都像刀片,从喉咙里硬生生刮出来。
她看着楚晔辰眼中闪过的震怒与疼惜,却只能死死掐住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
绝对不能沉溺。
绝对不能重蹈覆辙。
窗玻璃映出林奕暖扭曲的倒影——
曾经被裴焰之蛊惑的天真少女,如今只剩下一具被仇恨蛀空的躯壳。
她痛恨明薇蔷给她下药,痛恨撒坤的利用,痛恨阿泰的背叛,更痛恨那个在迪拜警署外,眼睁睁看着裴焰之抛弃自己想要自刎愚蠢的自己。
指甲深深陷入手臂,硬生生被抠出细小的血痕。
那个男人太容易让她沉溺于温柔中,而她早已失去软弱的资格。
“叮——”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在黑暗中刺得她眼眶发痛。
楚晔辰:回来的时候说好了,要检查一下你的射击水平,明天清晨射击场见。
公事公办的语气,却让林奕暖浑身一颤。
林奕暖盯着那条消息看了许久,突然低笑出声——笑着笑着,眼泪就砸在了屏幕上。
楚晔辰明明看出了她的逃避,却给了她最体面的台阶。
林奕暖指尖擦去泪痕,她深吸一口气,回复得干脆利落:
“好,不会让你失望。”
手机锁屏的瞬间,她望向镜中的自己——
红肿的眼睛里,那簇仇恨的火苗烧得更旺了。
是的,他们各有目的。
她要借楚晔辰成为复仇的执刀人,楚晔辰要借她这把利刃吞并裴氏和百利。
可那又怎样?至少此刻,他们目标一致。
林奕暖盯着窗外的夜景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她比任何时候都清楚——
楚晔辰与她终究殊途同归。
第二日晨光微熹,楚氏庄园的射击场笼罩在一片淡金色的薄雾中。
林奕暖比约定时间提前半小时到达,换上了白色战术服,化了个 简单的淡妆,贴合的剪裁勾勒出她纤细却有力的腰线,高扎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干练而利落。
她戴上隔音耳机,单手拿起格洛克18,指尖熟练地检查弹匣,上膛,开保险——
动作一气呵成。
砰!砰!砰!
三声枪响,子弹精准穿透二十米外人形靶的眉心、心脏和咽喉。
枪声熄灭随着一阵鼓掌,“还不错。”
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林奕暖回头,看见楚晔辰逆光而立,。
他穿着黑色战术服,宽肩窄腰的线条被晨光勾勒得愈发凌厉,袖口挽至肘部,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分明,持枪的姿势如猎豹般优雅而危险。
“你来了。”林奕暖微微点头,刻意保持距离。
楚晔辰走近林奕暖,他站在她身侧,目光扫过靶子上的弹孔:“手腕还是太僵。”
话音未落,他突然从背后贴近,右手覆上她握枪的手,左手扶住她的肘部。
“放松点。”
楚晔辰的呼吸擦过她的耳尖,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枪是手的延伸,不是枷锁。”
林奕暖的脊背瞬间绷紧。
楚晔辰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灼得她心跳失控。
林奕暖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却仍能感受到他修长的手指正一点点调整她的握姿,指腹的薄茧摩挲过她虎口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像这样。”
他带着她的手抬起,扣动扳机——
砰!
子弹穿透靶心,留下一个完美的圆孔。
林奕暖屏住呼吸,努力忽略背后传来的热度:“知道了。”
楚晔辰松开手,却没有立刻退开。
他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试试看。”
接下来的半小时,两人轮流射击。
楚晔辰的枪法凌厉精准,每一发子弹都如手术刀般精确;而林奕暖虽不及他老练,却胜在反应极快,移动靶的成绩甚至让楚晔辰频频挑眉。
“半个月能有这种水平,”楚晔辰收起枪,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脸颊上,“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林奕暖擦去额角的薄汗,故作平静:“毕竟卡莉教得好。”
楚晔辰低笑一声,从口袋中取出一把银色手枪递给她:“伯莱塔pico,后坐力小,适合你,带着防身。”
小巧的手枪枪柄上刻着细密的防滑纹,正好契合她的手掌大小。
林奕暖接过,指尖触到枪身底部——那里刻着一个极小的“Y.c.”。
楚晔辰的私藏。
“下午三点,私人飞机会准时起飞。”他收拾着射击用品缓缓开口:“我送你。”
楚晔辰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另外,记得带上......上次在Kt园区给你的卫星电话。”
林奕暖想起那部卫星电话里唯一的号码,想起楚晔辰说的那句“最危险时才能打”。
她紧紧握紧着楚晔辰送她的手枪,金属的冰凉却压不住心头翻涌的热意。
他在担心她。
不仅仅是为了复仇的计划,而是真心实意地担心她的安危。
这个认知让她胸口发胀,却又立刻被理智压下去——
不,不能这样。
她猛地咬住舌尖,疼痛让她清醒。
别傻了,林奕暖。
你们只是有共同目标而已。
“谢谢。”林奕暖低下头,将手枪收好,声音克制得近乎冷淡,“我会注意安全。”
楚晔辰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深邃如潭。
他伸手,似乎想触碰她的脸,却在半空中停住,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有那么一瞬间,林奕暖几乎要沉溺在这眼神里。
但最终,她只是转身走向更衣室,背影挺直如枪管——
不弯折,不回头。
林奕暖回到客房后跪坐在行李箱前,指尖轻轻抚过那把银色手枪冰冷的表面。
她深吸一口气,将手枪小心地裹进丝绒布袋,随后又从衣柜深处取出那部卫星电话——这是她在缅北最黑暗的日子里,唯一的希望。
卫星电话的黑色外壳已经有些磨损,但太阳能电池板依然锃亮。
她按下开机键,屏幕幽幽亮起,蓝光映照着她略显苍白的脸。
通讯录里只有一串号码,没有备注,但她早已将那十一个数字刻进骨髓。
楚晔辰的叮嘱言犹在耳,林奕暖却抿紧了嘴唇。
不,她绝不会轻易拨通这个号码。
窗外,楚家庄园的喷泉声隐约传来,像是某种无言的催促。
她将卫星电话和手枪并排放入行李箱的暗格,指尖在金属表面停留了片刻,仿佛在进行某种无言的仪式。
复仇的武器。
求生的退路。
但绝不能成为依赖的借口。
她合上行李箱,锁扣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落在她单薄的肩膀上,勾勒出一道倔强的剪影。
“我一定会变强的。”
林奕暖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轻声说,声音像是誓言,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催眠,“强到不需要这把枪,这部卫星电话……”
强到能堂堂正正地站在楚晔辰身边,而不是躲在他身后。
林奕暖忽然想起今天在射击场,楚晔辰站在她身后调整她持枪姿势时,胸膛传来的温度。
那么近,又那么远。
阳光透过葱郁的大树穿透落地窗,斑驳的光影如同林奕暖此时无法言说的心动,凌乱而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