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炼倒下了。
就那么直挺挺地，带着手臂上那个还在微微渗血的弹孔，向前栽倒。
路明非手忙脚乱地接住他，差点被带得一起摔在地上。沈炼很沉，比他看起来要沉得多，整个人软绵绵的，失去了所有力气。那张平时总是带着点懒散或者戏谑表情的脸，此刻苍白得吓人，眼睛紧闭，呼吸微弱。
“沈…沈炼？”路明非声音发颤，轻轻晃了晃他，“喂！你别吓我啊！哥们儿！兄弟！”
没有回应。只有周围战场零星传来的、因为这边突发状况而暂时停歇后又重新响起的麻醉弹呼啸声和“阵亡”者的倒地声。
路明非的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沈炼怎么会倒下？
在他心里，沈炼几乎是无所不能的代名词。能一脚踹飞赵孟华让他社会性死亡，能跟那两个怪物会长打得有来有回，能一脸淡定地吐槽这该死的贵族校园……他总是那么游刃有余，好像天塌下来也能顶着。
可现在，他为了给自己挡那颗该死的子弹，倒了。
一股冰冷的、前所未有的感觉顺着路明非的脊椎爬了上来，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怯懦和慌张。那不是害怕，是一种更炽烈、更疯狂的东西——愤怒。
凭什么？
凭什么总是这样？
凭什么好东西都是别人的？凭什么倒霉的总是自己？凭什么关心自己的人都要因为自己倒霉？
叔叔婶婶的嫌弃，同学的嘲笑，赵孟华的羞辱……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糟糕记忆碎片一样涌上来，但最终都汇聚成眼前这张苍白的脸。
就因为自己是个衰仔，所以就活该连累唯一一个会挡在自己前面的人一起倒霉吗？就因为自己没用，所以就连接受别人保护的资格都没有，反而会成为别人的催命符？
去他妈的！
路明非的身体开始发抖，不是害怕，是某种情绪过于饱和快要爆炸前的征兆。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沈炼手臂上那个刺目的红点，视野边缘开始弥漫开一种诡异的、淡淡的红色，像是整个世界都被泼上了一层血色的滤镜。
他轻轻地把沈炼放平在地上，动作十分的轻柔，仿佛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然后，他站了起来。
周围的枪声似乎变得遥远了。凯撒和楚子航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异样，正皱着眉头看过来。诺诺站在旁边，脸上带着错愕和一丝担忧，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但路明非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
他的目光扫过地面，落在了不远处一具“尸体”旁边——那里躺着一把硕大的、造型极其威猛夸张的巴雷特m82A1反器材狙击步枪！当然是改装过的弗里嘉子弹版，但那冰冷的钢铁线条和巨大的枪身，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暴力美学。
他走了过去，弯腰，沉肩，用力将那柄沉重的杀器捡了起来。金属的冰冷触感顺着掌心蔓延，奇异地和他体内那股沸腾的灼热形成了某种平衡。他以前只在星际争霸和cS里见过这玩意。
扛起枪，架好。动作有些笨拙，但却异常稳定。
“喂……路明非？”诺诺感觉有点不对劲了，眼前的衰仔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身上散发出一种……极其危险的气息。那绝对不是一个废柴该有的状态。
路明非充耳不闻。他的瞳孔深处似乎点燃了一点金色的余烬，冰冷而暴戾。
通过高倍瞄准镜，他的视野瞬间拉近。
第一个锁定的，是远处钟楼的那个射击孔！虽然看不到人，但他记得子弹就是从那个方向来的！
没有犹豫，甚至没有刻意瞄准，完全凭借着一股本能般的怒火驱使。
砰——！！！
巴雷特巨大的后坐力狠狠撞在他的肩膀上，若是平时绝对能把他震散架，但此刻他身体只是微微一晃，仿佛那巨大的力量被体内某种更强大的东西吸收了。
一枚特制的弗里嘉炮弹以恐怖的初速咆哮出膛，划出一道近乎笔直的弹道，精准地钻入了那个射击孔！
钟楼里，正准备转移阵地的苏茜只觉得一股恶风扑面，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胸口就如同被巨锤砸中，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她最后的念头是难以置信：这种距离和角度……怎么可能？！
一击得手，路明非没有丝毫停顿，枪口猛地一甩。
他的目光透过瞄准镜，冰冷地锁定了场中那两个最耀眼的身影——凯撒和楚子航！
凯撒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脸色微变，狄克推多横在身前。楚子航的村雨也微微抬起，眼神锐利如刀。
但他们再快，也快不过已经不需要思考、完全被愤怒和某种诡异本能支配的子弹！
砰！！！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子弹并非射向一人，而是以一种近乎刁钻的角度，划破空气！
凯撒只觉得握刀的右手手腕遭到重击，一股巨大的麻木感瞬间传来，狄克推多脱手飞出！他惊愕地低头，看到手腕上炸开一团红色的麻醉染料。
几乎在同一瞬间，楚子航的左腿膝盖外侧也被精准命中，强大的冲击力让他身体一歪，单膝跪倒在地，村雨插进地面才勉强支撑住身体。他猛地抬头，看向路明非的方向，黄金瞳中充满了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悸动。
一枪双响！同时“废掉”了学生会会长和狮心会会长的主要战斗力！
整个战场彻底死寂了。
所有还在装模作样对抗的学生们都停下了动作，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扛着大狙的衰仔，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诺诺离得最近，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路明非此刻的样子——眼神空洞却又燃烧着令人心悸的火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残酷，像是某种高踞食物链顶端的捕猎者。
她心里莫名地一寒，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赶紧举起双手，用尽量轻松开玩笑的语气喊道：“喂喂！师弟！自己人！我投降！投降了啊！你可别……别也给我来一枪！”
她是真有点怕了。这家伙的状态明显不对头！
路明非缓缓移动枪口，那双透过瞄准镜看向诺诺的眼睛，依旧冰冷，没有一丝波动。
手指，搭在了扳机上。
诺诺的笑脸僵住了，额角一滴冷汗滑落。
空气仿佛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