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内的沉默,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淹没了兄弟之间那本就脆弱不堪的桥梁。源稚女将脸深深埋起,仿佛要将自己彻底藏匿,不再抱有任何期望。
源稚生则僵立在房间中央,脸色变幻不定,内心在天人交战。信任与怀疑,过往的“正义”与眼前弟弟痛苦的控诉,将他撕裂。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休息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沈炼去而复返。他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仿佛只是出去透了透气。他的目光扫过蜷缩的源稚女,又落在脸色难看的源稚生身上,没有询问,也没有安慰,仿佛对刚才这里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
“谈完了?” 沈炼的声音平淡地响起,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源稚生猛地回过神,看向沈炼,眼神复杂,带着被打断的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松了口气?他确实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场对话了。
“这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 源稚生试图维持最后的威严,声音有些沙哑。
沈炼走到窗边,背对着他,看着窗外东京璀璨却冰冷的夜景。
“兄弟?” 他轻轻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听不出是嘲讽还是陈述,“一个坚信自己代表正义,却连至亲之言都半信半疑的哥哥?和一个被改造成怪物、连自己身体都无法控制的弟弟?”
他的话像冰冷的针,精准地刺破了源稚生试图维持的平静。
源稚生脸色一沉:“沈炼!你什么意思?!你根本不明白……”
“我不需要明白。” 沈炼打断了他,转过身,那只轮回眼在室内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令人心悸的紫芒,“我也不关心你们兄弟之间那点狗血淋漓的恩怨情仇。”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源稚生身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你爱信不信,源稚生。你愿意活在自己那个‘正义的朋友’的童话世界里,是你的事。”
他指了指依旧蜷缩着的源稚女,语气不容置疑:“但他,你带不走。”
源稚生胸口一股怒火腾地升起!沈炼这种完全无视他、甚至蔑视他信念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他。
“沈炼!你不要太狂妄!” 源稚生握紧了拳头,蜘蛛切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意,发出细微的嗡鸣,“蛇岐八家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我今天必须带他走!”
话音未落,源稚生猛地踏前一步,属于“皇”的强悍气息骤然爆发,如同无形的风暴席卷整个房间!他伸手就向源稚女抓去!
然而,他的手在距离源稚女还有半尺远的地方,猛地僵住了。
不是他不想动,而是他……动不了!
一股无形却浩瀚如海的力量,如同最坚固的枷锁,瞬间将他全身笼罩!他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凝固的琥珀,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有眼珠还能艰难地转动,看向那个依旧站在窗边,甚至连姿势都没怎么改变的沈炼。
沈炼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明显的动作,只是那只轮回眼中,紫色的涟漪微微流转了一下。
【轮回眼·威压!】
“我给了你谈话的机会,不是让你在我这里撒野。” 沈炼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源自绝对力量的冰冷,“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源稚生额头青筋暴起,拼命运转体内的龙血,试图冲破这无形的束缚。但那力量如同泥沼,他越是挣扎,束缚得越紧,甚至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他引以为傲的“皇”之血统,在沈炼这诡异的力量面前,竟然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沈炼缓缓走到他面前。
沈炼看着源稚生因为用力而涨红的脸,以及眼中那混合着愤怒、震惊和一丝屈辱的神色,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听着,源稚生。” 沈炼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一字一句敲在源稚生的心脏上,“我让你来,不是征求你的同意,也不是跟你商量。”
他微微前倾,那双迥异的瞳孔近距离地凝视着源稚生,那深邃的紫色仿佛要将他灵魂都吸进去。
“我是在通知你。”
“第一,源稚女,留下。他的问题,我会处理,你和你那个漏洞百出的蛇岐八家,没这个能力。”
“第二,” 沈炼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别再这里浪费时间纠结你那可笑的‘正义’和兄弟情了。立刻,马上,派人,不,你亲自带人去红井。”
红井?源稚生瞳孔一缩。
“你们以为倒进去五千吨水银就万事大吉了?” 沈炼的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真是天真得可爱。”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寒意:
“神,要苏醒了。”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源稚生脑海中炸响!
神……要苏醒?怎么可能?!能量反应明明已经消失了!水银不是已经净化了一切吗?!
他本能地想要反驳,想要质疑沈炼是在危言耸听,是为了阻止他带走稚女而编造的谎言!但看着沈炼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虚妄的轮回眼,感受着那依旧牢牢禁锢着自己的、完全无法理解的力量,所有质疑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沈炼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懒得再多做解释。
他直起身,那无形的威压骤然消失。
源稚生猛地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用一种混合着惊骇、愤怒和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沈炼。
“滚吧。” 沈炼转过身,重新望向窗外,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是去红井阻止一场可能毁灭你们家族的灾难,还是继续在这里纠缠你那点可怜的执念,你自己选。”
“记住,” 他最后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这是通知,不是建议。”
源稚生站在原地,脸色惨白,身体因为脱力和震惊而微微颤抖。他看了一眼依旧蜷缩着、对周围一切恍若未闻的弟弟,又看了一眼沈炼那深不可测的背影,最终,死死咬紧了牙关。
他猛地转身,一把抓起蜘蛛切,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出了休息室。
高天原的浮华喧嚣再次涌入耳中,却让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冷。沈炼的话,如同魔咒,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神,要苏醒了?
难道……他们倾尽全力的“净化”,真的只是一个笑话?难道王将和赫尔佐格的真正目的,根本不是阻止,而是……促成?!
一股比面对沈炼时更深的寒意,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他不再犹豫,甚至顾不上外面那些贵妇人惊讶的目光,用最快的速度冲出了高天原,对着通讯器嘶声怒吼:
“所有人!立刻!目标红井!全速前进!”
无论沈炼说的是真是假,红井,绝不能有失!如果神真的未死……那将是比任何内乱、比任何个人恩怨都更加恐怖的灾难!
东京的夜空下,源稚生的车队如同离弦之箭,撕裂夜幕,奔向那个可能决定无数人命运的深渊。
而高天原内,沈炼依旧静静地站在窗边,轮回眼中倒映着这座城市,仿佛在等待着……最终的舞台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