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仉晨这才恍然,难怪那蒙面女子遮去容颜却无人探究——一曲琴音早已摄人心魄,连他腹中涌动的诗兴都被涤荡得干干净净。
他再无心停留,唤来小二付了五枚灵石,转身便走。
许是心神激荡过甚,他走起路来脚步发颤,连指尖都在微微哆嗦。
回房后,随手将储物袋与书卷丢在案上,他倒头便躺,满脑子皆是那曲仙音,心神荡漾间,不知不觉便沉入了梦乡。
在静仉晨去找功法时,安态钟已踏空掠向宗门中心的主峰人赐山。
此峰之巅并无天池,唯有一块孤高巨石耸立。
他循着石中洞穴飞至尽头,落地后对着石壁拱手躬身:“万法阁护法安态钟,求见掌门。”
良久,一道清冷却暗含少年意气的声音自石壁后传出:“何事?”
“季长老新收一徒,身负剑骨,因此斗胆请示,是否需将此事通报道祖?”安态钟恭敬回话。
石后再无声响,下一刻,一道身着红袍、头戴绿冠的青年虚影竟从石壁中缓缓浮现,淡淡道:“你退下吧,此事不得外传。”
安态钟应声“遵掌门法旨”,转身离去。
待他抵达万法阁,却不见静仉晨的身影。
灵识扫过阁楼内外,一无所获,唯独察觉一处书柜空了。
安态钟望着那空荡荡的格子,喃喃自语:“看来,是这小子取走了《天生剑诀》,好胆色。”
“可他,真就是那位吗?”他摇了摇头,“罢了,天祖之事,岂是我能妄议的。”
沉思片刻,安态钟一挥手被静仉晨拿走的柜台中重新现一本,随后坐回原位,闭目打坐。
而主峰之上,掌门感知到他已离去,掌心浮现一枚令牌,以灵识在其上烙下“召开长老会”的讯息,随即收了令牌,继续闭目修行,再不过问此事。
天赐宗,有天赐之意,可亦有归顺命运的意思。
宗门九峰之上,更有天山叠翠,奇花异草遍生,宫、亭、楼、阁、塔错落其间——就连天祖的洞府,也曾坐落于天山之巅。
不过此山之隐,非以寻常修士能窥探其貌。
此刻,仙山一亭中坐着四道身影,静仉晨的师尊季始然便是其中之一。一人率先开口:“季长老,你收徒之事,掌门已禀明老祖了。”
说罢而无声,满座皆静,而季始然却从未开口,神色也亦无变化。
沉默间,无风自动,一切似乎都被模糊,一道虚影浮在空中,可却身在眼前,不见其形,只闻其声。
四人齐齐起身,拱手行礼:“拜见老祖。”
“未有天意,现非天选,时机未到,顺其自然即可。”
声音飘忽不定,风停之际,那道虚影亦消散无踪。
四人相视一眼,各自散去,返回九峰。
这一切,静仉晨自然一无所知。他睡了约莫一个时辰便醒了,窗外仍是夜色,索性起身到阳台透气,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坐在那里,不由一怔。
桃师妹,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儿?要不进屋歇息?”他走过去,在另一张石椅上坐下。
桃之夭沉默了许久,才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茫然:“师兄,我不明白。为何有人会为了一件事,舍弃所有?有人为复仇甘为奴仆,最终弑主;有人为证道,能亲手杀妻;有人为修行,竟能覆灭全族。他们不断失去,可即便得到了想要的,又能怎样呢?”
静仉晨额头瞬间布满黑线——这丫头哪儿听来的这些?腹诽归腹,他还是硬着头皮答道。
“师妹,我也不知道。有人终其一生都没找到答案,直到临死前才幡然醒悟,追悔莫及;有人明明知道前路是深渊,却还是倒在了追寻的路上。这些,我未曾经历,也不敢妄言。”
他顿了顿,望着桃之夭清澈的眼眸,缓缓道:“但我听过一句话:未历他人苦,休劝他人善。君若承吾难,未必怀良善。”
“若未曾亲身经历,又凭什么去判断,他们所做的一切,到底值不值呢?”
静仉晨看着桃之夭一动不动,不知这番话有没有“忽悠”住她,只好又开口:“师妹,天凉了,先进屋吧。”
桃之夭轻轻点了点头,起身向屋内走去。
静仉晨望着她的背影,不禁有些感慨——这小师妹,竟为这些想不透的事,坐了大半宿。
他摇摇头,只觉一阵困意袭来,靠在石椅上,不知不觉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