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第七驻军治所的演武场,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听说了吗?新来的那个猛人,要一个挑五个!”
“挑谁?就咱们那五个百丈?”
“卧槽,真的假的?这哥们儿是失心疯了?”
“我看悬,那五个百丈哪个不是狠角色,一起上,将军都得掂量掂量。”
几百个秦兵伸长了脖子,对着场中央指指点点,嗡嗡的议论声汇成一片。
所有人都觉得这事儿太离谱了。
这根本不是切磋,这是单方面的找揍。
演武台中央。
五个百丈没有拿长兵,都抽出了腰间的秦剑。
他们虽然被激怒了,但多年的战场经验让他们没有丧失理智。
五人散开,呈一个标准的扇形合围之势,这是战场上以多打少最有效的阵法。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他们要用最专业的方式,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反观白怀月。
他只是安静地站在包围圈的中央,抱着那把朴素的铁剑,连剑鞘都没取下。
他甚至闭上了眼睛。
这副做派,让台下的议论声更大了。
“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他不会是想认输了吧?”
刘乐站在台边,眉头也皱了起来。
他开始有点后悔让这场比试进行了。
这白怀月,不会真是个只会吹牛的银样镴枪头吧?
要是那样,他刘乐的脸可就丢大发了。
“小子,准备好了吗?”
络腮胡百丈压着火气,最后问了一句。
白怀月没有回答。
他只是在五个百丈同时拔剑出鞘的那一刹那,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睛里,没有轻蔑,没有愤怒,什么情绪都没有。
就是一片虚无。
“杀!”
络腮胡大吼一声,率先发难,一剑直刺白怀月的面门!
其他四人也从不同的角度,同时发动了攻击,剑光交错,封死了白怀月所有可以闪避的路线。
这是绝杀之局!
台下的新兵蛋子们甚至有人吓得闭上了眼睛。
然而。
就在五把剑即将及体的前一瞬。
一道快到极致的寒光,在演武台上一闪而过。
快得没有人能捕捉到它的轨迹。
只听到“锵”的一声轻鸣,又迅速归于沉寂。
然后,一切都结束了。
台下的士兵们全都懵了。
他们只看到那五个百丈的攻击停在了半路,一个个跟木桩子一样杵在那里。
而那个叫白怀月的年轻人,已经把剑插回了剑鞘。
他转身,迈步,走下了演武台。
整个过程快的让人反应不过来。
“这就……完了?”
“什么情况?他怎么走了?”
“这是打不过,直接认怂了?”
短暂的寂静后,台下爆发出哄笑和嘘声。
“搞半天是个软蛋啊!”
“我还以为多牛呢,结果剑都不敢出!”
五个百丈也愣在原地,他们也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白怀月只是在他们中间转了一圈,然后就走了?
玩呢?
络腮胡感觉自己的智商和尊严都受到了践踏,他涨红了脸,转身就要冲下台去理论。
“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一声雷鸣般的暴喝,压下了全场的嘈杂。
是刘乐。
他铁青着脸,扫过那些起哄的士兵。
然后,他转向台上那五个还处在茫然中的手下。
所有人都看着他,等着他宣布那个可笑的结果。
刘乐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喊了出来。
“此战,白怀月胜!”
几百号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傻了眼,
胜?
怎么胜的?
碰都没碰到一下,怎么就胜了?
将军是喝多了还没醒酒吧?
“将军?”
络腮胡百丈第一个表示不服,“他明明是怕了,自己走下台的!”
“对啊将军,我们都没打着呢。”瘦高个也急了。
刘乐没有解释。
他只是抬了抬下巴,对着那五人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自己摸摸自己的脖子。”
五人一愣,下意识地抬手。
络腮胡摸到了。
他的手指触到了一片湿润和粘稠。
还有一丝轻微的刺痛。
他把手拿到面前。
一抹鲜红。
血?
他僵住了。
其他四人,也都在自己的脖颈处,摸到了同样的湿润,看到了同样的血迹。
一道细微的,刚刚开始渗血的浅痕,整齐划一地出现在他们五个人的喉结下方。
位置,分毫不差。
冷汗,“唰”的一下就从五个壮汉的额头和后背冒了出来。
他们腿一软,手里的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五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脸上血色褪尽,一片惨白。
他们终于明白了。
刚才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那道一闪而逝的寒光,不是幻觉。
是那个年轻人的剑。
他的剑,在万分之一的喘息间,划过了他们五个人的脖子。
只要那剑刃再深入一分。
不,半寸。
他们五个,现在已经是可以被抬下去的尸体了。
台下的士兵们也看清了台上的变故。
他们看到了百丈们脖子上的血痕,看到了他们脸上那种劫后余生的恐惧。
嘲笑声和议论声,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倒抽冷气的声音。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表情,望向那个已经走到演武场边缘的麻衣背影。
这他妈的……还是人吗?
刘乐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胸膛剧烈地起伏。
他看清了,他刚才真的看清了。
一剑斩十首,原来不是吹牛逼。
“扑通!”
络腮胡百丈双腿一软,第一个跪倒在地上。
他不是想跪,是腿上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劫后余生的恐惧,像是无数只冰冷的小手,攥住了他的心脏。
紧接着,“扑通”、“扑通”几声。
另外四个百丈,也跟着跪了下来。
五个人,五个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汉子,此刻脸色惨白,汗如雨下,对着白怀月的背影,抖得跟筛糠一样。
他们知道,只要刚才那把剑再深一分,他们现在就是五具尸体。
这是手下留情,这是不杀之恩。
络腮胡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已经走到台下的白怀月喊道:“白……白公子,大恩不言谢!”
说完,他就要磕头。
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白怀月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台边。
他没有用力,但络腮胡就是拜不下去。
“男儿膝下有黄金。”
白怀月的声音很平,听不出什么情绪。
“上跪君王,下跪父母。”
他扶住络腮胡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然后,他扫过另外四人。
“想谢我,就去战场上多杀几个胡人。”
“你们的命,留着为大秦效力,比给我磕头有用。”
说完,他松开手,转身,再也没有回头。